八九岁的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过年了。
因为不光能穿新衣服,还能吃肉,那年头,鱼和肉可不像今天这样敞开了吃,十足的稀罕物。
那时候家里每年都会养一头猪,就是为了年下的盛宴,还记得有一回杀猪,聚集了一群人,先把大门插上,再把猪栏打开,在栏外扔了一堆白菜叶和猪食,养的肥肥的猪不一会就从里面探出头来,打量了半天才走出来吃。
胆子大的偷摸去把猪栏关上,人们开始拿着绳子等家伙什围攻猪,猪猪精得很,一见情况不对就开始四处逃窜,它体型壮硕,跑起来又迅猛,那冲击力非同一般,我那时人小身弱,吓得赶紧朝梯子上快爬了几步,直到确认那猪绝对不会碰到我才罢休。
抓猪的都是男人,他们力气大,会使巧劲儿,再加上绳子等工具的辅助,很快就把奔跑的肥猪捆得结结实实了。
我见过杀猪的血腥场面,杀猪的人拿一把利刀朝着猪的喉管部位哐的就是一下子,猪疼的乱动,即使有绳子捆着还是要有人压着,防止它挣脱。
小时候不懂得敬畏生命,对于残忍也不是很理解,只觉得有点吓人,尤其是放猪血,超大的盆子很快就接的满满的,再换盆再接。
大冷天的,原本热气腾腾的猪血很快就凝固成块状,用刀划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分给大家,我们管这个叫血豆腐。
那时也没别的吃食,用大白菜和血豆腐混炒,就是一盘难得的美味。血豆腐上遍布蜂窝,吃起来除了嫩滑的口感,还夹杂一些嚼气泡的感觉,是我特别喜欢的一道菜。
杀猪人很快就把一整个猪安排的头头是道,特殊部位一一切下来,其他基本都切成肉方,接下来就是做杀猪菜的最佳时机了。
家里有一个大灶台,用砖抹的,上边砌的是大铁锅,锅子早就洗刷干净,灶台另一侧是一个大风箱,先用点玉米的干皮点火,然后一点点加细柴,最后加劈柴,拉动风箱的拉杆,就见火苗越来越大。
那时候,拉风箱这活儿我们几个小孩都是抢着做的,一是我们的力气完全够用,二是烧火实在有趣。
把切好的肉方冷水下锅,水很快就煮开,撇去最上边的浮末,加入早已经缝好的香料包,盖上大锅盖,接下来的事就完全交给时间。
最先出来的是掩不住的肉香,大锅炖肉的香味没有体验过的是无法想象的。
等到肉都熟透了,父亲就端来大盆,拿来笊篱和筷子,把肉方捞起来,沥水后放到大盆里。
稍微凉点他会撕下一些瘦肉递给围在旁边像馋猫儿一样的我们,也会挑些带骨肉分一分。
小孩子嘛,一有好吃的,什么都不想了,只顾着张嘴。父亲会挑些出来,撕成细长的肉丝,调一个醋蒜汁,稍一搅拌,美味就成了。
他还会挑些带骨肉,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啃骨头,绝对香个跟头。
已经好多年没有赶上家里大锅煮肉的时候了,对那个滋味越发想念。
还有两样我心心念念的就是为过年准备的炸带鱼和酱牛肉。
小时候牛肉很便宜,父亲经常买些做酱牛肉,过年更是必不可少的一样。带鱼则稀罕些,切成段,先腌制入味,再裹上面粉或鸡蛋下锅炸,外皮焦香内里酥软,滋味十足。
一年难得吃回带鱼,家里常常根据要宴请客人的人数和次数决定买多少带鱼,自然,也会为家里的馋猫儿们留下些余量。
刚出锅的炸带鱼自然是香的,等母亲把其他的炸带鱼放到盆里储备起来,我还是忍不住隔三差五地去偷嘴吃。
好像有一回,偷嘴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后来摆盘都差点不够用。更是有一次,一条提前做好的大肥鱼糟了猫,整条鱼被啃的只剩下了不到半面。
吃的乐趣在过年的那时节几乎达到了顶峰,然而,在除夕夜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那就是把新衣服放在床边,不放心还要再试穿一下,对着镜子独自欣赏。
在我们老家,除夕夜的打春不能打在床上,意思就是打春的时候不能睡觉,所以几乎都是熬着或看春晚,或看鞭炮烟花,大年初一也绝对不能睡懒觉,几乎都是五六点多就穿戴整齐吃饺子了,因为不久就有人上门拜年了。
家里总会提前备好瓜子,糖块,炒花生,给来拜年的小孩或吃或装,女孩不必出去拜年,男孩则要跟着父母去拜年,光我见过的还要磕头。
拜完年,小孩子们有的在街上四处转,有的去找同学玩,大人们有的打麻将,有的侃闲天,这是一年中最最难得的休闲时刻,每天就是摆弄些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小孩子还有一个乐趣就是可以收压岁钱,只是几乎都被父母以替你存着的名义收走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儿时的年味了,现在过年似乎越来越没有意思,可能真的是老了,如果问小孩子,可能他们对过年还是爱的不行。
希望今年能回老家跟父母一起过年,重温难忘的幼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