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跳河的时候顺手拉了一把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在水底数泡泡，一个两个三个，数到脚底下踩上了淤泥。这河真浅。他的鼻腔里都是河水的腥气，有点像杀了人之后身上洗不掉的血腥味。他有些想呕吐了。

中原中也费了好大的劲从河里爬上来，帽子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衬衫也湿答答的黏在身上。他坐在草坪上，开始拧衣服上的水，突然水中钻出一个太宰治的头。他游到岸边趴着看中原，中原也抬头看他。水滴在黑发的末梢汇聚成流，太宰看着中原笑，真是该死的好看。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因为见到了对方狼狈的样子而窃喜，然后在下一秒中原破口大骂。

“太宰治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偶尔想着能和中也殉情也不错。”太宰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下次，带你去跳海吧？”

中原中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像在看星星。他又开始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数到眼睛花了，才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他想起不知道哪个晚上，他们很平常地吵架，动手 ，然后上床。做到一半太宰在他耳边说，“有人说大人会和不爱的人做爱，但不会接吻。”他没有说话，咬住了太宰的肩膀。他总是留下各种各样的咬痕，太宰从来不介意，和别人说这是家里养的狗咬的。太宰一边笑一边环住他的背，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在汗涔涔的皮肤上爱抚，中原像婴儿一样缩成一团。太宰常常说，中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可爱。

但是他们从来不说爱，对于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生活的黑手党来说，爱实在是太奢侈了。

有天他们两个一起吃饭，太宰往他盘子里夹西兰花，一颗两颗三颗，绿的晃眼。中原拿起叉子和刀，拼命往健康的绿色小蔬菜上捅，捅的稀巴烂。

“...我没想到你这么不喜欢吃西兰花。”

“我只是把它当成了你。”

“不吃蔬菜长不高。”

中原中也想往他盘子里吐口水，斟酌了半天对着他扔了把刀。太宰把刀扔回去，中原又扔回来，餐厅里其他人看着他们扔刀玩，看得心惊胆战。

后来他们终于玩腻了，中原把刀插在早就冷成铁块的牛排上。他说，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个女人。吃西兰花的那种。

太宰点头，说是是是，应该找个女人，找那种一米六，长头发，向我扔刀子的女人。

中原抬头，撞进太宰的眼睛里。

后来他们一起去捅敌对组织的老窝，竟然是一条破船。杀不完的乌合之众像蚂蚁一样涌上来，他们两个站的很远，各杀各的，很是乐在其中。漆黑的枪口发出死亡的诏令书，中原中也开始数子弹了，一发两发三发，数到没子弹了，他就用拳头，打在一张张五官破碎的扭曲的脸上，一下两下三下，他突然想，干脆用异能把这一切都杀死好了，包括太宰治。

对面有个人大叫着冲过来，浑身都绑着炸药。真是不入流的自杀式袭击，中原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去看太宰，太宰也看他。他看着太宰跑过来，去抓他满是血污的手，然后转身把他护在怀里。他把脑袋埋在太宰的衣领里，总觉得在血的铁锈味里还混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他开始笑，在炸药爆炸的轰鸣中哈哈大笑。他抬头，看到太宰也在笑，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强烈的冲击波导致的耳鸣让他什么也听不见，但是那句话的口型，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很多很多相拥而眠的晚上，在他假装熟睡之后，太宰总会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的。

他说，中也，我爱你。

中原又开始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听到自己心脏躁动的声音，然后开始数心跳，一次两次三次。他知道在太宰死之前自己的心脏是不会停止跳动的。太宰抱着他跑，往船外面跑。中原中也看着沉默的大海，想着这次不会真的要跳海了吧。然后他又想别的事情，他在想回去之后怎么办。

他要给他一个吻，一个带着海水的咸涩味的，甜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