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绽放

 

党河东岸

 那个春天的早晨,我们在妙街后面的平台上见面了。

    朋友多年经商,忙得昏天黑地。

   现在她退出了,一切生意,由丈夫打理。

    每天就是唱歌,跳舞。

    是能玩在一起的人。

    昨晚,她电话里说,今天要给好姐妹引荐一位外来的舞者。

    我很高兴。

    她也真会选地方,这里面向风情线,背靠妙街后墙,一溜的大镜子,擦的干干净净。

    往那一站,你的音容笑貌,全都照得一清二楚。

    我们到了约莫有十分钟左右。

    一个高个子女人,款款地走来了,朋友热情的迎上去。

    这就是我给你们介绍的张姐。

   我打量她,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吧?超短的头发,被染成酒红的颜色,根根直立,脸形,是我叫不出的那种,你说圆吧,好像长一点,你说方吧,又是凸凹有致的,一双眼睛也不大,水盈盈的,含着笑意,小巧的鼻梁,挺而直,嘴角微微上扬,脸色呢,比白净的稍黄一点,宽松的风衣,用带子随便一束,更显得腰细腿长,站在那里,有种亭亭的感觉。

    一开口,便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我们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简短的介绍之后,她说:我先给你们跳一支舞,示范一下,然后再看你们跳。

    她选的曲目是“儿行千里”。

   脱掉风衣,音乐开始。

    面部表情随即改变,走场,亮相,舞起。

   一下子就把我们的眼光抓住了。

    每一个动作,表情,母亲的牵挂,担忧,不舍,痛惜,全都通过她的手,足,背,胸,脚,双眼,表达出来了。

    那种投入,仿佛世界已不复存在。

    只有远行的儿子,难舍的母亲,在那里,想挽留觉得不妥,要离开,显得难过,每一个飘过的眼神,每一次伸出的手臂,都是千言万语,都是无语凝噎。

   我被强烈地震撼到了,双眼发潮。

    舞蹈的力量竟如此巨大!

    看过许多的花拳绣腿,听过许多的无病呻吟。

    今天,当真正的舞蹈,在河水清冽的早晨,在阳光初露的早晨,这样突然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被瞬间征服了。

    直觉告诉我,这个姐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们把她团团围住,赞叹着,询问着。

    她是那样的美,淡定,从容,自身就带着光和热。

   挨到我们为她跳,我们给她跳藏族的舞蹈“洗衣歌”。

    大家都比任何一次,跳得认真,但跳出来的舞,连我们自己也知道,难登大雅之堂,是真正的自娱自乐。

    看过之后,她做评点:

    不理解,不投入,动作不规律,不用心,没有读书,不了解藏族舞的要点,等等,等等。

    不可否认的中肯。

    给我们教一支舞,行吗?

    相互没有商量,但我们心意相通。

    这样的机遇在我们的人生中,十分少见。

    她沉吟一番:也行,但时间不一定,我还要照顾我的妈妈。

    之后,我们了解到,她也是敦煌人,早年被招工到外地,从小喜欢唱歌跳舞。

    单位上只要有演出,首推她。

    后来在一次春节汇演时,为她所在的城市拿了奖项,管宣传的领导,当时也在场,特别高兴,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说,请送她去专门的舞蹈学校学习,一年也行,两年也行,学完她还回原单位。

    领导当下同意了。

    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重要的学习机会。

    带薪学习,自知不易,勤学苦练中度过两年。

    后单位改制,全体下岗,她被一学校聘为音乐舞蹈老师。

    干了一段,觉得还是自己办班更好,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培养孩子,苦点累点,也没啥。

     她深知,舞蹈的基本功要从小开始练起。

    她曾教过的学生,有的进入了省歌舞团,有的考入大学,出来从事舞蹈音乐教育。

    年华在轻盈的舞蹈中一闪而过。

   今年,她八十多岁的母亲患病,生活不能自理。

    她结束了她的舞蹈班,回来了。

    陪母亲吊瓶,住院;给母亲做饭,洗衣。

    然后,每天安排其余的时间,练功,走路,练声。

    胸有成竹。

    女人活成这样,是我喜欢的。

    不局促,不依附,活得坦荡,自信。

    经年的风霜,只使她更加成熟,更具魅力。

    像正午的阳光一样,温暖对方,快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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