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姑娘
文/一碟旧梦
云，灰灰的，再也洗不干净，我们打开雨伞，索性涂黑了天空。
—————— 顾城《雨行》
一个下雨天，想起了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走了。
亭亭玉立的那个双子座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眨眼之间，九个月已经过去了。白驹过隙，其实很多事情，不管悲伤还是幸福，都会很简单地一笑而过的。只是这个姑娘不懂。
初次见到这个姑娘的时候，是九月份你初到日本，在国际交流会馆的一间学生公寓里，这个单眼皮的小姑娘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甜甜地叫“学姐”，说起话来眼睛忽闪忽闪地，古灵精怪，很讨人喜欢。
同一个母校出身，又一起在国外读书，真的是很奇妙的一种缘分。因为就读于同一个科系，所以几乎天天在同一个研究室见面，大家会一起开玩笑，一起分享零食，一起去餐厅吃饭，很温暖不是吗？
有一次晚上，你坐到我的位子旁边，说，学姐，我决定和我男朋友分手了，因为没有感觉了。我知道你因为这件事情已经纠结了好久了，听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反而为你舒了一口气。随后我们聊了许多，关于你的前男友，关于你的小闺蜜，看到你轻松的样子，我替你开心。
你经常会对我们说，你的老师好帅，对你很负责，对你的研究提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但同时，你又压力很大，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好，甚至害怕毕不了业。我和你的学长经常说，没关系，一步一步来，我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刚刚入学应该巩固基础，没有必要有这么大压力的。后来你说，我就是习惯性地抱怨一下，其实觉得也还好啦。
后来的圣诞节，咱们好几个人一起过的，我们买了两个蛋糕，几个人在你家吃了火锅，吃了蛋糕，玩了一晚游戏，大家都很开心。除夕夜，你们三个，紫藤姐姐还有唐学姐在我家吃的年夜饭，我们玩了一晚上塔罗牌占卜，聊了许多八卦。
二月份，学校放春假了。你回家了一趟，三月九号回日本的。因为放假，我很少去研究室，多数时间去上班或者宅在家里，所以没怎么见你，期间只在研究室见过你一次，问你回家过得怎么样，你说挺好的。然后我赶时间就去上班了，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和你说话。
三月二十八日那天，我在紫藤姐姐家里帮她收拾东西，因为她已经毕业三十号就要回国了，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晚上七点左右，我们在去餐厅的路上，接到了晓芳的电话，问有没有见到你。我说没有啊，紫藤姐姐突然变了脸色，说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我说不会的，她应该自己一个人去哪里散步了吧。紫藤姐姐说，你知道吗，她前几天曾经说自己压力好大，想要自杀的。但是应该不至于，我给她打个电话，她一定会接的。然而并没有人接。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我宁愿相信你只是想跟我们开一个玩笑。我和紫藤姐姐又给你发了微信，说你在哪里呀，大家都在找你，很着急，看到快点回复一下。就在我们准备点餐的时候，晓芳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只是一句“出事了”，我俩一下子就呆住了，继而飞奔到你家公寓楼下。
楼下早已经挤满了警察，救护车，还有老师和同学们，那个时候大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警察给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做了笔录。但是对于你怎么样了没有透露只言片语。后面隐隐约约地听到，房东打开你的门的时候，房间的玄关处有很多血。我们祈祷着，祈祷着你不会有事，就一直在下面等，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左右。最后警察告诉我们，你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立刻哭成了一团，每个人都充满了自责，自责没有好好关心你的情绪，会长说昨天才和你在一起吃了饭，要你接替他的代购事业；群哥说后悔早上出门你和她打招呼的时候没有多和你说一句话；你的室友说要是当时没有和你分开一直住在一起就好了。而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觉得自己这个学姐不合格，连你心里的压力，连你要轻生这样的念头都一概不知。我不知道你回国的那一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真的很难过。
后来，在殡仪馆见了你最后一面。
你围着你那条可爱的黄色围巾，戴着你常戴的发夹，安静地睡着。给你点燃了一炷香，为你献上一枝花，姑娘，我们就这样再见吧。后来，听你的父母说起你在自己的日记里，说自己压力好大，爷爷奶奶父母亲人当你当成光耀门楣的希望，你好累；说自己某天买了一把新的刀，看起来很锋利；一边说每天的学习好累，学习之余还要兼职好累啊，一边又不断鼓励自己加油；说日本的人情淡薄，说留学生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交个知心朋友好难；说自己又不漂亮也不聪明，好自卑；你说梦姐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醉，不迎合任何人，看起来很喜欢独来独往，她若出事又有谁会知道，谁去帮她呢……
其实啊，你可真是个傻姑娘。梦姐独来独往，不迎合任何人，因为她很独立，能照顾好自己，更不会轻易出事，她享受一个人的世界；你真的很漂亮，也很聪明，唱歌跳舞也很棒，家庭和睦，父母也很爱你，完全不必自卑；交朋友这种事情就是讲究情投意合，三观匹配，总有人会被你吸引；留学生活本来就是一种挑战啊，都是工薪家庭出身的孩子，兼职也在所难免，大家都在过着相似的生活；长辈总是会把希望寄予在下一代身上，这很正常，并不是要你一定要实现啊，比起这个，更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傻姑娘，这把刀竟然是你结束自己生命的武器，当它割在你的手腕上，颈动脉上时，你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了吗？
在今天这个雨夜，读着顾城的诗，又想起了你。
如果你还在，你就会明白，人世间的许多往事往往如此，当时提起时痛不欲生，几年之后也不过是一场回忆而已，很多事情不是熬不过去的。
对于活着的人而言，人生不平稳要经历许多事情很正常，不必苛责自己，要无情地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昂首挺胸地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