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是山脚下陈二娘留在世遗孤，十七的爹十八郎在好几年前便离开了山，去寻找他做梦梦到的那片水。十七被十八郎留在了山里，同她一起被留下来的有四间破烂的房子，一房子未剥壳的谷子，还有一道刻在桌上的印子。
十七在十八郎走后的数不清多少个夜里，总梦见自己的父亲回来了，但起来后却发现是一场梦。后来，她天天跑到山上去，总觉得能从那里看到父亲从远方带着娘亲回来的样子。再后来，谷子不够了，房子在雨天里破了三间半，十七终于搬到了山那边的祖先祠堂里去，也终于不再想着十八郎了。
帮忙磨过米的麻婶儿在过了三个月后发现十七不见了。帮忙修过房子的二十八郎从新娶的娘子肚皮上起来，听说十七不见了。再过了三天，全村人都知道十七不见了，但是没人去找十七，十七从村人眼里消失了。
十七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寻找的十八郎终于被她找到了，但是却已经腐烂得生了一身的蛆，流了一地的水。十七不知道十八郎到底有没有出过山，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那片水，她只知道十八郎是真的回不来了或者又真的能带着母亲回来了。总之，十七再也不用牵挂这个人，她松了一口气。
热气从她口中吐出来，变成了一个神的模样。那口气不多，神的模样便在那热气里隐隐约约。十七看着热气里的神，懵懂的眨了眨眼，稀奇似的又吐出口热气，那神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但十七却在神的面孔出来之前，扇了扇空气，把神杀死了。
她玩够了，回到祠堂，从破烂的桌子上取下了那块有印子的木板，插在了十八郎旁边，又捧了一把土按在他头上。
十八郎真的死了，十七看着那个头被埋在土里的人，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她开始闲得发慌，食物也不再对她有影响。她就终日在山林里行走，走得手上见了血，脚上见了骨。
天暗了，地降了，十七一抬头，看见天上有一股巨大的热气，被她杀死的神回来报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