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似曾相识
亲爱的小雪:
你好!见字如面,一切安好。
一直在盼一场雪,却一直没下,天气始终不冷不热,没有一点冬天的样子。小雪,你知道吗?这样的气候在北方其实是不合时宜的,尽管我是那么怕冷,依然期待,一场大雪的到来,覆盖山川大地,覆盖病毒尘埃。
清晨拉开窗帘,漫天飞舞的雪花,让人眼前一亮。翻开日历,原来是你——小雪要来了。这雪花也太应节气了,也来得太好。因为迟迟不下雪,不降温,儿科病房的孩子们呼吸道感染是一波接一波,可恨的病毒和支原体有恃无恐。直到你来了,带来了漫天飞雪,相信随着气温的骤降,那些可恶的病原体定会越来越少,让孩子们都健健康康地,在雪地里奔跑,玩耍。
小雪,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一年。我原计划写给季节的情书,也只写了几封,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搁置了。直到你的到来,让我再一次鼓起勇气,打开手机,在这个信息飞速的时代,写一封信给你,亲爱的小雪。
梁启超曰:“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我想我是真的老了,最近总是喜欢回忆过往,越是遥远的记忆,越是回想。就说你吧,小雪,我想起关于你的回忆,更多的都是从前,那些在小村里生活的印记,点点滴滴,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眼前闪现。
从我有记忆开始,大概也得五六岁吧。那时家里是两间茅草屋的老房子,墙壁是黄泥和草辫子垒成的,用泥抹平了,里面再用报纸糊上。木头窗子,订着塑料布,羊(洋)草扇的房顶,屋檐下有燕子垒的窝,也有麻雀的家。小雪来临之前,我妈用旧布条抹上浆糊,把窗户缝都粘上,这样窗户就不会透风了。老屋没有院墙,上冻之前,我爸在老屋的三面用铁锹挖出障沟,把树荄(高粱杆)一捆一捆挨着闯进去,培土,踩实,夹成围墙。树荄墙又高又厚,可以阻挡风雪,等开春时候再拆掉。我们在树荄围成的小院里,又唱又跳,觉得安全又温暖。
那时候冬天来的早,你来的时候,就已经冰封雪飘了。大多数农活儿也都干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开始猫冬。那时家里还没有铁炉子,依稀记得有个泥火盆。我妈早上从锅里焖着高粱米饭的灶坑里,扒出一火盆漂筏火,放在炕上取暖。等我们姐弟爬起来,我妈就像变戏法一样从火盆里扒出两个烧土豆,给我们仨分吃。我们吃得狼吐虎咽,香甜无比。
那时候,园子里已经被大雪覆盖,没有什么新鲜蔬菜了。但老屋外屋地有一大缸酸菜,菜窖里,有半麻袋麻麻裂裂的土豆,几十棵撞满芯的大白菜,几个圆滚滚的窝瓜和长不溜丢的吊瓜,一堆埋在土里的红萝卜绿萝卜和胡萝卜。老屋外的山墙上,还挂着一串串干白菜、干萝卜缨子。这是我妈贮存的一家人这个冬天的蔬菜。酱缸里还有用布口袋装着的一袋袋碎咸菜——芹菜叶子、芹菜根、秋后小园里罢园时候摘的小豆角、小茄子、小黄瓜、小辣椒,还有辣椒叶子酱的咸菜。
当我妈煮了一锅加了豆角豆的苞米碴粥,炕桌上摆上酱缸里盛出来的碎咸菜,焯熟了的干白菜,毛葱,一碗大酱,我们就会觉得那是无上美味,吃得狼吐虎咽,唇齿留香。小雪,我现在每每想起小时候最香甜的饭菜,常常就是一家人围着炕桌喝苞米碴粥,吃咸菜的日子。粗茶淡饭,原来也可以是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候,我们时常光着脑瓜跑出去玩儿。小河水已经冻上了,我们跑上去打出溜滑。回来渴了咕咚咕咚喝半水瓢带着冰碴子的凉水,再吃上两碗热乎乎的苞米碴粥,也不会闹肚子,也不会感冒。
晚上一家人围着火盆,我们姐弟仨趴在炕头上听那台旧广播讲评书。桔黄色的洋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爸妈在灯下搓园子里收回来的苞米,留着磨苞米面,蒸菜包子,贴大饼子吃。外面雪花飞舞,炕洞子里被我妈塞了满满的树叶子,点着的火一晚上炕都是热乎乎的。我妈把我们白天淘气踹雪弄湿了鞋子,都塞到炕席底下炕着,明早上就能穿上干爽的鞋子了。大花猫被我和弟弟抢来抢去,不耐烦地逃离我们,钻到炕稍板柜底下趴着了。小黑狗倒是很乖巧,趴在炕沿下妈妈的布鞋上。爸妈一边搓苞米,一边说着生产队要分粮的事儿……
小雪,说起来,我还是记住了一些小时候草房子里的旧时光。唠里唠叨了这些,都是往事。如果再继续说,那就是我家搬离草房子,买了三间瓦房后的事了。等以后再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再一点点和你聊吧!
小雪,你来了,我很高兴,希望你能带来一个像样的冬天哦!
顺祝
安好
念你的似曾相识
2024年11月21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