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辗转了一晚上,苟德胜着实没有睡好,一早被四弟叫醒吃饭,都是哈欠连天的,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娘说是中了风,其实只有苟德胜自己心里最清楚。
苟德胜扛着镐头到了东崖头,三个小队的人早就自发地干起来了,苟德胜笑了笑没说啥,也没入了这支队伍中。
突然一旁热闹起来,听着像是大家都在起哄,苟德胜便丢下镐头走了过去,大伙儿说说笑笑,过去才发现原来是绣春带了一帮子姑娘婆姨,给大家送水来的,毕竟这群干活的都是后生,所以热闹了一些。
“二狗哥过来了,”大家说笑着。
“这绣春过来给咱们送温暖来了,二狗哥你说这多好的姑娘。”进喜憨笑着看着苟德胜,但苟德胜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送完水赶紧回,婶子家里还等你干活呢。”苟德胜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二狗哥,这是娘让我过来的,”绣春捋了一下辫子,“大家都说让我来呢,再说干活那也得力气啊,你们大男人都在出力气,我们也得干点啥呀!”对着苟德胜翻了个白眼,又转向那一帮婆姨们,“大伙说对不对?”
“是呢,狗子……对……”大家很赞同绣春的做法。突然又从人群里走出一个女人来,一句话顶得,差点没让苟德胜吐血。
“狗子,你说这么多的后生被你带走了,婆姨们能不心疼么?”说话的正是这墙角村出了名的寡妇九香,村里人都唤她“甜菜根”。
“小菜跟的男人也在这一堆里,我怎么不知道?哈哈……”大发子乘机调侃起来,众人也便哄笑起来。
“放你娘那屁,我男人要是在这儿,早把你吓死了!”九香也笑了起来,笑的大发子脸上土色一般尴尬,“这墙角村的后生都是我男人,行么?我送点水还不行啊?”九香爽性玩笑了起来,好在她是个拿的起放的下女人,倒是那帮后生,脸红的猴屁股一样。
“行了,九香姐,不闹了,赶紧干活吧。”苟德胜知道自己不能过多地纠缠,就制止了这场玩笑,怕一发不可收拾。“大伙儿也休息一下哈,喝喝水啥的。”苟德胜手背到后背上走向了东崖头。
“二狗哥,二狗哥,你还没喝水呢!”绣春紧追着苟德胜,“我不渴,你去给别人送吧。”绣春怕又不讨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怕让苟德胜丢了颜面,便没有再追,端着一碗清水碰到了剩娃手里,噘着嘴走了。
这九香毕竟是过来人,看到绣春的做法,看到绣春对待二狗子的眼神,她似乎猜出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盯着绣春看,忽然跟绣春对了眼儿,才转走了目光继续送水。
“二狗哥,人家绣春姐不是给你水喝么,你咋就理都不理的走了?”剩娃还小,并不太懂这些事情。“你懂个球,喝完水屁娃子干你活去。”苟德胜有些狠的调子,剩娃才住了嘴。
刚平静了下来,干活的号子又此起彼伏,就像是十月份的谷穗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响遍了整个墙角村。似乎娃娃们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三五成群的也凑起热闹来,个个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他们那管得了那些。
苟德胜继续察看着每一处的进程情况,甜菜根见缝插针一般,用瓢葫芦舀了一瓢水送到了苟德胜面前。
“狗子,赶紧喝,我看就您没喝水。”
“嗳,九香姐你也辛苦了!”苟德胜咕咚咕咚的喝着水,喝完水“啊……”了一声,看来真是渴了。
九香是远近出了名儿的会说话,按男人们的说法就是能甜化掉男人的心,这话可不假,否则村里之前被号称为“小秀才”的杜云生不会拜倒在她的裙下,小两口本来恩恩爱爱的,谁曾料到这小秀才先天的病,可谓是英年早逝,遗憾的是九香也没一儿半女。
“狗子,姐说这老贾家姑娘绣春多好,你有福哩!”九香妖娆的笑着,时不时还偷瞄一下苟德胜的神色。
“九香姐,你可别玩笑我,我没那福气,也不敢高攀人家,嫁给我那就算是把人家姑娘耽误了。”苟德胜虽是个大男人,但说得自己都脸红。
“要不要姐姐帮你?”
“别,我可不敢,你赶紧去忙吧。”说着苟德胜大步流星地挪了地方,找到了二东哥说话。
五月份的黄土茆上,草还不大,只要风一吹,就能吹起一股一股的土来。
九香看着苟德胜,心里想,多好的后生,只是自己长了他一些,又是个寡妇,话说着,九香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这九香抽泣着身姿倒是风韵别致,毕竟才三十五岁,如狼似虎的年纪,她这一哭,哭得不仅仅是自己没了男人,更是自己单薄的命没人疼。
想想自己和小秀才多么恩爱,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自家做得摊滑儿,墙角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谁不喜欢吃,只是自从没了小秀才,她也不再做了,或许也像村里人传言,她在等着一个爱吃她摊滑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