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代人把青年的年龄一直向后推迟,甚至一些八卦新闻把20多岁的人还称为少年,夜莺总觉得有装嫩的嫌疑。在她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里,似乎从来没有幼小过,因为从记事起,便被要求承担各种责任。
她更愿意把5岁到11岁之称为童年,这期间她上小学,她和其他农村的孩子一样,那时没有暑假,每年有三次假——麦假,秋假,年假。前两个假主要让孩子们在家帮忙干农活,夜莺和姐姐霞作为本家族最大的两个孩子——因为爸爸和妈妈都排行老大,弟弟妹妹和其他的堂弟堂妹可以自由玩耍,可苦了夜莺和姐姐了,虽然她们也不大,一个七八岁,一个五六岁,却要在干农活方面担负起一个完整的角色!麦假时,姐妹两个要在麦场打麦机下边接麦籽,不但要不停地把接满簸萁的麦籽倒到不远处的空地,最要命的是接麦籽的疼,因为不少麦籽从打麦机里迸溅出来直奔接麦籽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而这种疼要从早受到晚,从打麦第一天开始到打麦结束,要十多天之久啊!因为打的是四家的麦,两个叔叔家的,还有奶奶家的,再加上夜莺自己家的。夜莺和姐姐被大人要求轮换接麦籽,抽空还要推麦秸秆,小小年纪便从早干到晚,脚疼了,脸疼了,汗透了……却从没有一个大人觉得两个孩子辛苦了,甚至父母也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似乎两个孩子应该承受这些,让人感觉更过分的是,大人们说收完卖入了仓,要给孩子们买一次杏,两个孩子在心中默默地盼望着,可是大人们说了一年又一年,却从没真的买过。不知是真的太穷,还是杏太贵,他们舍不得,也或者他们本就是哄小孩的,从来就没打算买。
如果说白天的农活是正面现场的话,夜莺和姐姐还有副战场。晚上,大人们——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姑姑都回家了,夜莺和姐姐却不能回家,大人们安排她两个在黑暗的地里和场上看着庄稼,怕有人偷,大人说,如果有人偷,就大声喊,把贼吓跑。
两个小女孩在寂静的黑暗里一边忍受恐惧,一边试着打发时间,时尔说点白天的事情,或者把学过的古诗背一遍。他们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听到附近的路上由远到近的说笑声了,那时她们是放松的,是不害怕和紧张的。那等待爸爸到来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似乎永无尽头……很多年之后,她常常想:让两个那么小的女孩看地,真的有效果吗?家里那么多大人都回家歇着,为啥非让两个幼小的孩子经受着恐惧的煎熬?!也许,那个年代孩子多,不金贵,每人宠没人疼吧?即使爸妈有点疼她们,又面软,不好意思和爷爷奶奶说,让姑姑或叔叔来看地吧?
除了在地干活的沉重和夜晚看地的落寞外,还有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时光。
她们几个孩子在家看家的时候,常常没有晚上在地里看地的恐惧,夜莺和姐姐在家洗锅洗碗,再把洗锅洗碗水端给牛饮,再为牛筛一些麦糠或轧好的庄稼秸秆倒到牛槽里供它食用。那头母牛自他们出生就在,牛总是慢慢地嚼着秸秆,温顺的吃着这些秸秆——夜莺认为很不好吃,没营养又硬,喝着那些稀的刷锅水,可是牛从来没有反抗过拒绝过,总是那么毫无怨言的温顺地接受。特别是每年这头母牛都要生一只小牛犊,要受一次痛,四个月左右,牛犊长大了,又要把小牛犊卖掉换钱,那是母牛的孩子啊!每次卖过小牛回来,母牛都要几天吃不好,眼神黯淡。“母牛,我家的母牛,想起来都让我心疼!”夜莺常常在心里念叨。
牛屋没有真正的窗户,只有几块砖垒的时候垒出些空隙来透光线当窗户。最神奇的时候是早上和上午九点前,清晨的阳光从这几个砖的空隙射进这间黑黑的牛屋时,这几束光柱那么明亮,投射到地上时还有彩色的条纹。在那光束里还能看到亿万颗尘埃在跳舞!
秋假与麦假相比,要好很多,一方面,天不再酷暑难耐,另一方面干活不再那么紧张沉重,也不再受那迸溅的麦籽的疼,那就好很多了!姐妹们常常和父母们一起在蓝蓝的天空下,和父母一起在地里掰玉米或摘花生,还有时仅仅是姐妹几个在地里摘棉花,一人一个包袱,每每包袱满了,都很有成就感。姐妹三个还喜欢用花生秧建“房子”,在地里摘花生时,姐妹们喜欢把花生秧整齐地摆在自己的周围,留一个门口,垒得高高的就代表房子建好了。每每的秋假还容易撞上中秋节,吃月饼,各种瓜果蔬菜也较多,更增加了秋假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