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忆少年时,掀草弄蹴知。
灶膛稻草满,乡烟小村晚。
弹石逗雀儿,猝然鸟雀散。
折柳做笛声,犹记溜冰板。
是时候分享一下我小时候的回忆了。小时候的回忆总伴着玉米秆和青草的味道,或许这是城里的孩子永远感受不到的吧。
那时候做豆腐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事,一把黄豆,三捧水。家家农活忙的时候,懒得做早饭,从街上捡回来一条豆腐,拌上自家园子里的小葱,撒上金黄色的豆瓣酱,用筷子夹一块,小葱的清香,豆腐浓厚的豆子味,再配上一碗白米饭,农家时的一款经典早餐。
从此农忙时我就有了一个任务,晌午的日头太烈,父母会早早起来扛着锄头穿上胶鞋下地。我则早上五点半起床,拿着一个小盆子,捡上一条豆腐,烧火做饭。拿着一把玉米粒撒在鸡架里,小鸡们争先恐后的跑向玉米粒,小脑袋像一个小拨浪鼓一样叮叮地啄着地面上的玉米粒。
夏天的太阳起的可比我早,东山岗上的朝阳,草叶上的水珠被照的闪闪亮亮的。露水打的蒿子似乎被人上了蜡,鲜嫩的惹人喜欢。我穿着军板在草地上玩,裤子总会被打的通透,然后在灶火旁悄悄地烤干。当远处卖豆腐的匠人从远处传来的吆喝声后,家家户户和约好了一样,拿着盆子从家里走出来,大街上一群人扎着堆侃着大山。我总会支开两条小腿向前跑,生怕到晚了,豆腐匠车上只剩下两块空空的豆腐板。
姑姑家后来做了豆腐,从此我终于结束了和大人们抢豆腐的历史。
那时候做豆腐还很原始,豆腐匠们会在早上两三点起床洗豆子、泡豆子。豆子经过泡发后软软涨涨的,在被姑姑加到门口的大石头碾子上,最有趣的便是石头碾子旁被带着眼罩的那头毛驴,被我叫做黑社会老大的那头驴。老大一圈一圈围着石头碾子转。我扯了些杂草,编了一个草环,戴在老大的头上,就看着老大在那里一圈一圈的转着。
白花花的大豆浆从石磨旁边流出,再用盆子接上,忙活完一切后,已经早上三四点了。驴子没有怎么样,我倒是累得够呛。不过看着慢慢一盆豆浆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姑姑在一旁用筛子滤着豆浆,豆腐渣被拿去喂了猪和牛。这时候姑姑会在灶里加一把火,一遍遍地舀着大锅里的豆浆防止粘锅,当锅里的豆浆变地稠稠的,姑姑用大葫芦瓢舀了一碗,还特意加了一些糖,甜滋滋的味道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
姑姑在豆浆里撒了些卤水,把浓稠的豆浆加在木头框子里,蒙上白布加上石头,豆腐里的水顺着木头框子边上汩汩流出。这是我总会拉着姑姑问豆腐什么时候做好,俨然一副小馋猫的形象。姑姑总会让我看着豆腐架,不流水的时候叫她,当然我是有酬劳——豆腐一块。而姑姑则会拿上粮食去喂鸡。等了真的好久好久,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跑出来了,当豆腐架终于停止流水后,我一路小跑找到姑姑,姑姑这时拿开了架子上的石头,打开白布包,雪白的豆腐上印上了白布的纹理,姑姑再用刀把一板豆腐改成一块块等大的条形,拿到街上叫卖。
现在每当我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锅里的豆腐咕噜咕噜地想着,总会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好像以前那种甜甜的味道仍然在唇边徘徊。姑姑今年已经快六十了,豆腐仍然还在卖,当年那个身体硬朗的姑姑双鬓已经染上了雪白,或许因为换了电磨,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五一我回家了一趟,已经习惯了早晨八九点起床的我,竟然又在早晨五点半醒了,因为我听到了当年的声音。
“豆腐勒,大豆腐嘞~”。这或许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早晨问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