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最常见的动物便是狗了,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条狗。不像现在,养狗是养宠物,吃喝都比照着人类,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乡下的狗养得很是粗糙。
那是我印象中家里存在的第一只狗,小小的,土黄土黄的,家里给它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小虎。小虎初来我家时,像是突然间闯入了一块禁地,显得那么的局促不安。它是被抱着进入家门的,在父亲的怀里缩成一团,紧闭着双眼,眉毛时不时的抖动着,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上面,随着鼻子的呼吸,整个狗身微微起伏又下落,很是憨态可掬。
听到周围的响动,小虎刚一睁开它那湿润润的小眼睛,便猛地往父亲的怀里使劲地钻,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去,嘴里还一直呜呜地小声叫着。真是只胆小的小狗,我心想。
随着时日增多,小虎慢慢和我熟悉起来了,成了我的跟屁虫狗狗,无论我去哪里,它都要紧紧跟随着。在那刚割完稻子的田地里,有我们互相追逐的身影;在莲花盛开的季节里,我们配合着收获水中的莲蓬;在大雪纷飞的隔天,厚厚的雪地上已满是我们的足迹……
我和小虎早已习惯了待在一块儿,对于分别便是如此不舍。
无奈我只是一个没有自主权的小学生罢了,只能屈从于家庭权威。刚开始去上学时,小虎还不知道为何我独自一人出门而不招呼它一起。看见我便由趴卧转为坐姿,傻傻地等着我招手。待我跨出家门也不曾回头时,便嗖地跟了上来,嘴里还不值汪汪两声,似是在向我询问“怎么了,咋不带我一起出去玩”。
我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说了声:“我上学去了,你乖,回家待着,我很快就回来的,走吧。”我便飞快转身离开,它听不懂我的话,也不能理解,仍旧固执地跟着我。我挥手驱赶,它略一停顿,又赶了上来,如此反复好几次。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佯装从地上捡起石头,朝它扔去,它本能地缩了缩脑袋,停了下来,睁着眼睛望向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放学了,还未到达家门,远远地,我便看见了那一抹黄色的身影向我飞奔而来,如闪电般,带着喜悦与激动扑到我的怀里,眼里满是光芒。
就这样,这便成了我们的一种约定,早上它会安静地目送我离开,下午则是迎接我的回归。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一天的下午,我再怎么大声喊着“小虎”,它也未曾出现。家里人都说,可能是被打狗的人抓走了,叹到可惜了一条好狗。我不信,接下来的好几天,去各个熟悉与陌生的地方寻找,去始终不见那抹黄色的身影。
过了十来天,爷爷告诉我,小虎去了,应该是生了重病,便不愿回来拖累主家,选择了自生自灭,爷爷已经把它埋在了田地的另一头去了。
我呆滞了一会儿,就跑着离开了,站在离小虎不远处的地方,望着那一块土堆,不敢想象爷爷口中所说的小虎当时的样子。在最脆弱的时候没有我们的陪伴,只有无尽的痛苦与黑暗,任凭眼前的光一点点的熄灭。
一阵风吹过,我好像看见了小虎。它迎着风向远方奔跑着,停下,看了看我,转过头,便义无反顾地走了,最后一次,我目送那一抹黄色的身影远去,而我,再也看不见它向我奔赴的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