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杰说

《史记》一直是我非常喜欢读的书，每一篇文章基本上都等同于一部小说，写出了上至皇帝，下至凡夫，各式人物的奋斗史，以及人生百态，每每读来总是充满无穷乐趣。

今天，我又翻到了卷八十六：《刺客列传》，这里写到了一个名字叫豫让的刺客。

一个与众不同的刺客。

1.

豫让是晋国人，年轻时就曾立下宏伟志向，要闻达于诸侯的，于是就投奔大人物去当幕僚，希望可以成功。

曾经投奔过范氏和中行氏，但并不被重用，只是当作一般的门客来对待。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不被倚重，还是离开吧。”豫让这样对自己说。

智伯是六卿中势力最强的，听说经常重用有才能之人，于是，豫让就去投奔了智伯。

智伯果然不同凡响，马上就发现豫让的才能，升他做首席幕僚，吃则同桌，睡则同席，工资加三级，还把他的父母妻子都接过来住。

智伯心怀感激，暗下决心：士为知己者死，这辈子一定要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智伯，生是智家的人，死是智家的鬼。

可惜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好日子只过了一年。智伯死了。

智伯是被一个叫赵襄子的大夫给干掉的。

杀了智伯还不解气，赵襄子又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来：他把智伯的头砍下来，把肉剔去晒干，在头骨上涂上油漆，当成盛酒的器具，每天用来倒酒喝，还美其名曰“智伯壶”。

这得多大的仇恨啊！

2.

豫让不但失业了，家人也在战乱中被杀了，自己一个人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跑到深山中躲了起来。

情绪一度很低落，想要自杀，在九泉下追随智伯。

某一天，豫让站在山崖边，望着天边的白云，自言自语道：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买悦已者容，在这个世界上，到现在为止，只有智伯是真正了解我的知己，并且对我恩重如山。我一死很容易，可智伯的仇却再也无人替他报了。在我有生之年，我发誓要给他报仇，最后就算我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于是，在山中日夜苦练刺杀术，期待有朝一日能够替智伯报仇雪恨。

3.

一年后，神功练成，下山，乔装打扮成一个做苦役的人，身藏一把匕首，整天在赵襄子的府前转悠。

有一天，机会来了，赵襄子家的厕所堵了，他打发管家去找疏通下水道的工人，豫让就冒充混进来了。

赵襄子经过厕所，想要进去看一下，豫让手持匕首，准备行刺。

突然，赵襄子觉得心少跳了一下，一股杀气向自己逼来，赶紧让卫兵去厕所察看，发现豫让正手持匕首，于是把他抓了起来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行刺我？”赵襄子厉声问道。

“我叫豫让，我要给智伯报仇！”豫让临危不惧，大声说。

赵襄子手下的人抽出刀，准备杀死豫让，但被赵襄子拦住了。

“他是个讲义气的人，而且为主子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赵襄子赞许道，“你们一定要向他学习这种忠心耿耿的精神，我以后注意避开他就是了，把他放了吧。”

“如果你愿意来跟随我，我会给你一个好职位，比智伯对你还好，你愿意吗？”赵襄子很善于在手下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宽宏大量。

豫让拒绝了。

4.

豫让被放出来后，仍念念不忘报仇，但想到赵襄子已经认识自己了，以后要接近他不容易，所以日夜苦思，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找了些化学药水涂满全身，使皮肤上长满了癞疮，连脸上也不肯放过，弄得面目全非；害怕一说话被听出来，吞炭使嗓子变得沙哑。

换了一身乞丐服，到街上要饭拣垃圾为生。

逮着人说问：“你认识我吗？”结果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是豫让。豫让知道时机成熟了。

有一天，豫让在乞讨时听人说，赵襄子今天要经过一座桥，于是，天不亮他就手持匕首，埋伏在桥下，静静地等候赵襄子的到来。

果然，早饭刚过，就见赵襄子骑着马，带着几个手下，慢悠悠地向桥上行来。

豫让握刀的手已经被汗浸湿，指节发白，心剧烈地跳动，就等赵襄子过桥后，自己从后面冲上去，一刀结果了仇人的性命。

赵襄子骑马到了桥上，马忽然无故受惊，嘶鸣不已，死活不再向前赶路。

赵襄子一挥马鞭，对手下人说道：“一定是豫让在附近。”

手下人四处搜索，很快就发现了豫让。

赵襄子对五花大绑的豫让说道：“你过去不也服事过范氏和中行氏吗？智伯把他们都灭了，你不替他们报仇，反而又投奔了智伯。现在智伯也死了，您却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要为他报仇呢？”

“范氏和中行氏只是把我当作一般的门客看待，所以我也像一般人那样报答他们；至于智伯，他把我当成人才来看待，对我恩重如山，所以我也要像他对待我一样来报答他。”豫让流着泪说。

“我知道您是一个志士了，跟随我吧，我对待您会比智伯对待您更好的。否则的话，这次我不会再释放您了，因为我已经饶恕过您一次了。”赵襄子非常真诚地说。

“对不起，您就算对我比智伯对我好上一万倍，我也一定要替智伯报仇！”豫让坚决地说。

赵襄子叹了口气：“唉，看样子我们没有缘分了。”

他挥了挥手，手下人立即围住了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等一下！”豫让忽然大声叫道。

"您是不是又改变主意了？"赵襄子惊喜地问道。

“不是，您已经饶恕了我一次了，天下人没有不称道您的贤明的，我对您也是心怀感激。但是我已经发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替智伯报仇，今天我死了，做鬼也不会安心的，我怎么去九泉之下见智伯呢？”

豫让抬头看着赵襄子，“在临死前，您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行，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赵襄子说道。

“虽然今生也无法为智伯报仇了，但我希望得到您的衣服，我朝它砍上几刀，好歹也算一了我报仇的心愿，我也就死而无憾了。”豫让悲壮地说道。

赵襄子真心被感动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脱下衣服，递给豫让。

豫让举起匕首，三次跳起来，从空中挥刀砍向衣服，直到把衣服砍得七零八落。

豫让大哭：“智伯大人，我终于给您报仇了！我又要去投奔找您了。”

说完，猛地把匕首插入心脏，倒地而亡。

5.

赵襄子命人厚葬豫让，每年清明，都会亲自去祭拜他。

据说，豫让死的那天，天降暴雨，那座桥瞬间被冲毁。后来人们又修好了桥，并将它改名为“豫让桥”。

有志之士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一个人不为他哭泣的。

阿杰说：

每次读《史记·刺客传》中豫让的故事，内心总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令人在千年之后，仍觉出一种悲壮之情。

“今生得一知己，足矣”，这才是精神追求的最高境界啊。

一直觉得此类人物只存在于古代，现今早已绝迹。

唉，只能在书中读到有关他们的事迹了。

2016.12.26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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