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莺飞翠柳摇,

春暮破妖娆;

滴滴到官园,

偶遇半红碧。

欣喜莫若乐,

追忆少儿时!

攀得一枝头,

忙摘几颗杏。

小苦犹未酸,

情绪心头绕。

斜卧绿意里,

倍感年华韶。

周末,去大港官港公园玩耍,途径一片杏林,花谢了花红,满树一颗颗翠绿的毛杏,煞是惹人喜爱。平生我是最爱爬树的,也最喜欢吃酸酸甜甜的青涩的杏子,不知怎的儿时的回忆一下子苏醒了过来,感慨万千。

记忆里,我是在杏树上长大的,老家的场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杏树,门口妈妈也栽了一些,小山沟里别的花草不多,杏树倒是最常见的了。犹记得那颗老树,因为它每年结的果儿最大,最甜。几乎一年四季里,盼望着开花,长大,结果。春天来临时,看到枝头上冒出的一个个细小的暗红的芽苞、花蕾,心里便会异常的兴奋,那种喜悦是无法形容的,就如同每年都会等待小草破土而出一样。几夜和风过后,便会竞相开出许多细小的杏花,那杏花很别致,起初是淡白色的,花的单瓣看起来泛着粉红色,及至花儿开旺的时候,整朵花儿就像莲花灯笼的颜色,那是一种惹人心动的粉红色,艳丽而不失淡雅,给缺少色彩的初春平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把人们的目光一下子吸引了过去。因为老树长在村子里的主干道边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自然惹得过往的行人忍不住的看。 偶尔臭美的时候忍不住地摘一两朵杏花插上鬓角,真真有点人面桃花相映红了。有时还会折上几枝,插在家里的花瓶里,自顾自的欣赏。

杏花的花期很短,没几天功夫杏花便不见了,等再看的时候叶间已隐隐约约的露出了毛茸茸的小毛杏。这个时候便是我们最欢乐的时候了,我们,其实就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一个太爷爷的孙子孙女,年龄都差不多大,每天约上一大帮孩子群疯的玩耍。一群孩子们爬上树,一个枝头一个枝头爬一个,大家比赛看谁爬的最高,着实欢乐。摘上几颗毛杏,连肉带核一起下肚,脆脆的,咔咔的吃的响亮,虽然有点苦涩,但好吃。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满树的笑声。吃饱了每个人的兜里也揣了不少,大家像猴子一样溜下树,哧溜溜,能听到有的孩子裤子划破的声音。小时候村里的婶娘经常说一句话:“上树好上,下树难,划破屁股缓三年”,于是早已爬下树的孩子们仰着头,咯咯咯咯咯的笑着唱着这句话,当然用家乡话说出来似乎更有味儿。笑声响亮了半个村子。

雨水过后杏儿长得飞快,似乎一个晚上都能长大好多,当然对于天天在树上的我们来说感觉并不是很明显,吃着吃着忽然发现有杏核了,软软的,白白的,犹若刚出生的婴儿,安安静静的包在绿衣里面。树叶也渐渐长起来了,盖住了杏儿,生怕被发现了。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是最欢乐的,村里的孩子都集中在一起玩起来,打沙包,跳绳,捉迷藏,还有“孵小鸡”。

孵小鸡是也是小时候村里的婶娘告诉我们的。一大帮孩子围坐在场院里,场院很大,有很多的草堆麦秆。从树上摘下一些杏,小心翼翼的吃掉外面的绿衣,留下白白的小杏核,放进耳朵里,等待小鸡孵出来。这个时候是大家最期待的时刻,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见谁孵出来小鸡过,但都那么的虔诚谁也不会怀疑说杏核也能孵出小鸡来。尝试了好几个晚上似乎没有结果大家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被告诉说不可以。现在想来这个游戏简直是弱爆了,可却温暖了我们整个童年。

日子在盼望中一天天过去,六七月,麦子熟,也是村里最热火的时候,庄稼熟了,杏子也熟了。满山遍野的杏儿熟了,远远望去,一串串淡红或淡黄的果子馥郁馨香,沁人心脾。让人流涎,煞是喜人。那会没有相机,如是今天,该是一副最美妙的风景画。老树上的杏儿尤为大,尤为红,这个季节是我最喜欢的,一下学便哧溜哧溜的爬上树,而且还要爬到最高的枝头上,摘到最高枝的那一颗。顺着细小的弱不禁风的枝条匍匐前进,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阳光穿过树叶照进来,惹目的刺眼,小心翼翼的摘到杏子,心里漾开了花。红彤彤,亮晶晶,个儿又圆又大,慢慢的退回来横坐在较粗的树杈上,翘起二郎腿,端详一番,很认真的两手一掰开,咬一口,够酸甜,直沁入心田,意犹未尽,再来一颗。站在树梢能看到自家的房子,炊烟起,该是饭熟了,大老远的听见妈妈喊吃饭。不情愿的爬下树,往地上一站,才觉肚子鼓鼓的,顿感牙齿也酸酸的。回到家饭也吃不了,大人们就该教训了,“少吃点,这东西吃多了对胃不好”。一边应承着,一边儿撒了欢的跑没了影。

晚饭后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麦收的人们都从地里面回来了,家家户户的人们集中在场院里等着碾一大堆的麦子,饮牛,饮羊,饮驴的大爷、三叔、四婶匆匆忙忙的赶着去河湾里,成群的羊,牛,驴,经过拥挤的小村路口,吆喝着,鞭打着,从老树下经过,热闹极了。“这几个坏孙,给四叔摘几个杏子吃”,四叔的嗓门很大,我们几个树上的孩子乐的只哈哈,大家抓住树干,用力一摇,杏子落了一地,树底下乘凉的叔婶大爷们笑的乐开了花。“这才是好娃娃嘛”,再用力一摇,哗啦啦的又撒一地.......整个村子沸腾了,欢声笑语一地。

那个时候,我的太太还活着,太太还带着我拾捡落在地上的杏子,将杏核和杏仁分离,等来来往往的“货郎”来了换钱买糖吃;那个时候,我的大爷二爷三爷还活着,成天赶着一群羊走遍了整个山口,走累了,就坐下来给我们一群瓜娃娃讲古经;那个时候我的二奶奶还活着,驼着背,弓着腰,忙里忙外,山里山外,二奶奶做的酸菜饼子特好吃,一屁股塌在菜地里,揪一把大葱就着吃,简直是山珍海味;那个时候我们石门的兄弟姐妹都在一起,大哥领着我们在月光地里捉迷藏,打沙包,上山放牛,下水摸鱼;那个时候我的爷爷奶奶还很年轻,带着五个孙子孙女上学,是北关小学有名的幼儿园园长;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长大,小屁孩一个,无忧无虑,无欲无求,更不会知道大山后面长啥样。

如今,再回到老家,太太过世很多年了,大爷二爷三爷二奶也都相继过世了,自家的兄弟姐妹散落在天涯,爷爷奶奶也七八十岁了,我三十了,离开了大山生活在了大城市。村里苍凉寂寥了,时光境迁,物是人非。场院里的那颗杏树老了,家门口那条热闹的小路也不复以前了,坑洼不平,路上的杂草,秸秆,粪便,无从下脚。昔日的老屋,昔日的老树,昔日的老人,都老了,望着树沧桑的影子,心一阵阵疼,那是我心中的一颗刺,那么缠绵弥久。

雨果说:“任何植物都是一盏灯,香味就是光。”

我仿佛又看到了老树,满树繁花,我站在树梢,泪水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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