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而过年,逐渐变成了一项程序,随着法定假日连归家都被列入法律的硬性条文之后,年,于城市而言,愈发变得生冷。即使在被中国红铺天盖地地打扮起来的北京,那朱红的城楼也流露出清冷来。别的城市,虽不是北京这样的百年不变的格局,也各有各的特点,但对于从建城之初便流传下来的节日,年年再怎么折腾也显得老了。
望着玻璃窗外的彩灯,蔓延至街角,又继续向下一条街蔓延开去。曾经看着这些灯便觉得欣喜,但现在却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青橙搁在玻璃窗上的左手上本就所剩无几的温度被尽数吞噬。收回手,握成拳放进大衣里面。这样的动作让青橙想到了曾经军需处的一名军人,因为他,军队的棉大衣才一致改作了朝右边扣扣子的样子,那样,方便军人在冬天将右手放进衣服里面取暖。
青橙从额前垂下的细碎发丝间看了一眼大衣上的黑色扣子,显然不是按那样要求制作的。
窗户上上一秒还在的手掌印记,转眼间便消失了。
楼下小区里有小孩在外面,粉色的帽子,顶端缀着绒球。青橙看她拿着那种一根根由细铁丝做成的,只会嗤嗤冒冷光的烟火四处奔跑,不消一会儿,便灭了。
小粉色帽子女孩跑回爸爸身边,爸爸又拿出打火机,给妈妈手上的烟花点着。估计外面还有风,小女孩的爸爸妈妈都将剩下的一只手把那点由汽油化来的暖光护住,小女孩也拿手来护,那颤抖着的一点火被搅灭了。小女孩笑着扑进妈妈怀里。
“咯咯,啊哈哈”
这扇窗户放映的从来都是默片,但刚才,青橙怀疑自己幻听了。
任身体朝后倒去,却不曾想被什么东西硌到后背。
该死。青橙心下咒骂,皱了眉头侧身躺倒一边。过了一会儿,腾出手从背后将刚才床上那个东西摸过来,摁亮了台灯来打量它。
一个黑色底色,上面绘有手绘一样的几何图形的包装纸包着的盒子,四四方方的。估计是纸质不对,上过的胶水不管用,几个角又用细线固定上的,顺道又堑上了小小的蓝紫色小珠子,在黑色包装外看不大出来,由于青橙趴在床上,隔得那么近,才看得真切;而他又是个认真的人,对于一件事不做是一回事,做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来,她还是蛮费心的。
一时间却不想拆它了,伸手放在床头柜上,又仰着脸躺回去。
是什么时候注意起她的。
叶昕
前排有一个女生,长发。因为女生不大回头,青橙对她没有太多印象。是了,那次下雨,晚自习下课后的教室里最后只剩了他和那个女生。
高中的生活无非是上课、考试、上课。不过这些对于习惯了将自己埋在书本里的青橙而言,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每天有做不完的试卷,很好,很充实。况且表哥在宁波了,也希望他能够考去那里。所以,对于现在的青橙来说,生活倒不是那么压抑。
抬头,外面的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打开水杯,喝了口水,却被微微呛到,“咳咳,咳咳”青橙忍了忍,因为发现前排的叶昕还没有走。
“叶昕?你现在不回去吗?”
女生这才回过头来,“额?要等一等。妈妈估计还不知道我没带伞。”
青橙“哦”了一声。在叶昕的注视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看。
“你,不是要回去了吗?”
“没有,”青橙顿了顿,“回去了就不能好好看书了。”莫名其妙的理由,青橙自己都觉得。
但叶昕也只嗯了一下,又转过头去。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头低低的伏在桌子上,一支笔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肩膀刻意地收着,“像一只刺猬”,突然之间的想法。青橙牵牵嘴角。
距放学已经过了半小时。青橙看不进去书,任书摊开在那,静静地听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
“那个,青橙,你看的是什么书?”
在这样的天气里,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伞,是很让人郁闷的一件事情。叶昕搁了笔,转身问。
听到声响的青橙回过神来,将书立了起来。
“《追-风-筝的人》?”
“唔。”看着前面隔了仅仅一排座位的叶昕,认着书名时把眉毛都皱到了一起,青橙不自觉地拿手碰了碰鼻子,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讲的什么故事?等你看完了,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嗯,可以。到时候你自己看吧。”青橙要回去了,“那个,你什么时候走吗?顺路的。你妈妈可能还不知道你没带伞。”
“不是,她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去。”
“嗯?”青橙很疑惑。
“我有时候会在教室多待一会儿,我妈妈知道的。”
青橙再次揉了揉鼻子。
在别人眼里的奇怪行为在自己看来怎么也不会察觉到奇怪。我们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同,眼下的境况再怎么类似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抉择。
像莫莫的话,“二十年来,这些经历,都是时光寄来的,不容我退货……”
刺猬
渐渐地,青橙注意起前排的叶昕来。
高二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样子了,看着前排坐着,始终保持那天晚上的姿势的叶昕,青橙想抱抱她,是的,只想抱抱她,或许是希望她不要吧自己封闭在那样的躯壳里,不要像一只刺猬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没有认识到自己,其实,自己也像一只海螺,那来来往往的潮水带来的一切,都被他拒绝掉。
或许,这些,自己想做的,都是自己想要的。
小寒已过,夜里走在外面,边说话就伴着白气。
右侧的女生在沉默里不时地呵出一长串白气自娱自乐。
青橙停下来,女生也停下来,看向青橙。
“可以喜欢你吗?”
“嗯?”
眼前的女生张皇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躲闪着,却又想看着他 的眼睛,以抓住真实的意识。
“我是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