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总是往脸上搽,谁往屁股沟上抹。农村人说话就这么直接,不中听却好懂,叫做话糙理不糙。
太阳早落山了,天却久久不暗下去,几个老人坐在南北通透的巷口,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地上全铺了水泥,火辣辣的太阳往这儿倾注了一天的热量,此际,那些热量正顽强地从缝隙中钻出,扯成一缕缕看不见的丝,逐渐形成一浪一浪的风,从人们的腿脚间溜走。
长脚蚊子嗅到了人气,老远地跑来凑热闹。它们的到来,改变了蒲扇摇晃的节奏和人们聊天的愉悦。
不时地,扇子咣当一声,拍到背上或脚上,随即一句,娘卖瘟的,咬死个人。一阵忙乱过后,不管蚊子死了还是跑了,也不管它娘操何职业,聊天还是要继续,天总是要坐黑的。
做人总要有个四礼八节,该花的要花,该舍的要舍。对自己都那么刻薄,弄那么多钱干啥呢,又不能当肉馅,包着吃了,命在才有一切啊。
我听出来了,他们是在讲本村的李二。刚才李二挎着菜篮从巷口穿过,没与他们打招呼,当然,他们也没与李二打招呼。
李二一直在外面扎钢筋,六十岁的人了,一直不肯歇着。他两个儿子都在外面落了户,从他们偶尔回村的派头来看,混得比绝大多数人好。
这几天,武汉一直下雨,还不知啥时候晴,工地停工了。听人们说,李二怕在外面光吃不干活,生活费太贵,划不来。不如回老家,反正米呀油盐都有,菜园里也有几样菜,无非费点工夫,烧几把柴禾,值不了什么的。
别人在说这些时,嘴里连连啧着,有太多的不屑。
他在外面吃,说得好听,吃什么呀。早晨是包子哥和包子弟,中午两个包子配开水,晚上是一碟咸菜伴包子。吃得惯吗,完全将自己当成北方人,光吃粉了,真琐细。
也真亏了他的身板,这么多年撑得住。不过,你们刚才看仔细没,他的步子有些摇晃了,挎篮的肩也耷下了许多,脸上黄黄的呢,好没精神。说话的人朝李二走过的方向努了努嘴,指头在空气中点了又点。
你这吊脚鬼,钻到我腋下了,该你死。啪地一声,一只蚊子血肉模糊地躺在巴掌上,细长的脚似乎被风撩了一下,动了动,断掉了。
要说李二在工地的生活,还真没有夸张。去年,我与他在一块做过两个月,那么热的天,别人时不时弄瓶啤酒或屁股兜里插瓶饮料,而他,不是热开水就是凉开水。他每次撒的尿黄得像浓茶,量极少,骚味重得让人不敢靠近。
在这里,我涎着脸皮说一下,看在一个村乡里乡亲的份上,我请他喝了许多次的啤酒和饮料,他没付一次钱。也许觉得不好意思,他也有几次咬着牙齿说要请我喝啤酒和饮料,我客气地说不必,他一下就听进去了,再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