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以前模糊地了解到以邻为壑这种道德的困境，比如人类总体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人类的生产生活不可避免地排放废水、废气、废渣，排放在哪里？当然是自然环境之中。人类总体本质上是把自然环境当作一个大坑，可以用来堆积这些废弃物。在现实的例子上，以邻为壑更为明显，比如，当今世界，无主的土地越来越少，那垃圾的填埋处理到底占用谁的土地？或者我们说更具体点，几年之前的热点问题之一洋垃圾，漂洋过海的洋垃圾来到中国，即后工业化国家将前工业化国家当作排污管道。
我大致总结了几点：
1、处理废弃物是人类必须要做的工作。
2、废弃物的处理必然会带来危害，比如土壤、水源等。
3、结论：必须做出选择，即必须选择危害哪一片空间。
关于这个结论，很久以来我不想承认，我当时坚信这是一个技术问题，即要求技术达到十全十美：零排放、无污染。想法固然好，但现实很冰冷，即现实中这种排放废弃物的以邻为壑的做法还在盛行，这是我从高三时期开始思考的道德困境。
我所遇到的道德困境还有很多，道德困境，又被称为道德悖论，是指几个道德指令之间的明显冲突，如果遵守其中一项，就将违反另一项的情形。即无论如何行动都可能与自身价值观和道德观冲突，用下面形式表示：
1、A是道德上必须做的。
2、B也是道德上必须做的。
3、不过，我不能同时做A和B。
比较著名的是有轨电车难题—— 假设你看到一辆刹车坏了的有轨电车，即将撞上前方轨道上的五个人，而旁边的备用轨道上只有一个人，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五个人会被撞死。你手边有一个按钮，按下按钮，车会驶入备用轨道，只撞死一个人。你是否应该牺牲这一个人的生命而拯救另外五个人？此道德两难涉及人对群体利益和个体利益之间的取舍。此难题可以变化，如一条岔道有一人，另外一条可以改成更多人或更少人，人数对利益取舍的关系。——当然， 任何的假设题目，都必须有前题假设，作出此决定前，可以假设你完全不认识这即将面对死亡的6人，不知道性别、年龄、职业、财富，亦不了解其可能对社会地位和贡献。
如果换成法律的角度呢？
那该做的不是转向，而是尽力刹车，并尽力通知路人闪避(如鸣汽笛或按喇叭)。
如果刹车故障是机器故障或维修员失误，而不是电车司机疏于检查，那对司机来讲是不可抗力。那司机尽力找方法刹车，鸣汽笛按喇叭，还撞死人的话，电车司机可以主张自己没有过失，是可以避开刑事责任的。但是如果司机主动转向而撞死人，那司机就要分担事故产生的过失杀人罪的刑事责任了。
类似的状况是恐怖分子的要胁。如果顺从恐怖分子会死比较少人，不顺从会死比较多的人，通常政府不会计算哪一边死比较多人，而是拒绝谈判。
而对有机会操作转辙器的人来讲，他最该做的就是大喊、制造噪音警示、或是挥动旗帜衣服手臂等等，制造视觉警示，要路人闪避。而不是操作转辙器让车子撞支线上的人。如果本来主线上的人听到或看到警示能够闪避，那当然就没有伤亡，这是最佳状况。如果本来主线上的人没注意到警示被撞，那死伤的责任在于主线上的人自己的疏忽以及司机无法刹车，发出警示的人是没有过失的。但是如果不发出警示，而是操作转辙器让支线上的人被撞死，那让电车转弯的人反而是有谋杀罪的。而且这谋杀罪会比司机转弯撞死人的罪责要重，因为司机确切知道刹车故障，但是操作转辙器的人只是自己幻想刹车故障。
也就是说，在现实世界中：
1、司机的责任，是刹车和警示主线的人。通常他有铁道主线的路权，但擅自转向而撞死支线上的人反而是谋杀罪。
2、转辙器工人的责任，是警示司机刹车与警示主线的人逃离。他无法判断车辆是否真的失控，擅自转辙而让车辆撞死支线上的人是谋杀罪。
3、主线的人应该要善尽注意的责任，(1)如果他是一般通过，他没有铁道主线的路权，发现有车辆逼近要自己逃离避难，在铁路上被撞死是自己要负大部分的责任。(2)如果他是事先申请施工之类取得铁道使用权利，那应该要依法规，施工时断电封锁电车通过，或设置道路施工交通安全设施，像是固定型拒马、活动型拒马、警示灯号等等。并能发现司机鸣笛喇叭等警示，在被撞到前迅速逃离。如果施工人员防范不周被撞死，那自己也有部分责任。
4、支线的人应该一样要善尽注意的责任，但更无辜。因为并非主线，他们可能根本没预期车子会转过来撞他们。
道德可能是模糊的，法律是明确的，道德困境破局在于法律解决。比如忠诚诚实困境，古代中国法律实践曾经提出的为亲者匿的法律责任豁免，如在高中，严查考试作弊，你明知你的同桌考试作弊，班主任找你了解情况时，你到底该如何选择，讲义气说没有？还是讲诚实说同桌作弊？也因此我认为沉默权相当重要，从忠诚诚实困境上看，沉默是最好的破局手法。从法律上讲，无论做出何种选择，法律后果都几近没有，但是，在中国的语境下，道德后果很严重。中国从来不缺乏圣人视角的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那些人自己也不是圣人，但是却可以将道德后果强加给你。我很久以前就试图了解这样一件事：假如一个人注册了20个账号，轮番地从道德上谴责一个人，就会造成一种势头。这就是键盘侠常见的伎俩。
从法律和道德的比较来说，道德是一种高要求，法律是一种低要求，不同道德冲突是常有的事，前几个月讨论的员工的道德危机、经理的道德危机和有限责任公司的道德危机，都在于——想让一个人老老实实按道德办事，除非这个人是圣人，孔子称：不逾矩。可是当今中国，有几个人有胆量宣称自己是圣人。所以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按法律办事，这才是破局之策。
凡事期许，凡事希冀，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202002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