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鸣雀影,明璎在院子里无所事事,时而一片一片得揪着跟前那海棠枝子上的叶子,时而坐在廊下发呆。阿碧劝了两回,明璎实在没有心思。偷出宫的事所幸没被发现,消息送了出去,可如今又两三日过去了,此事有无进展,明璎无法得知,想要做些什么,却也没有头绪。
在庄妃的宫苑里,明璎的院子不大,靠着西边的宫墙。宫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路,再过去便是郁郁葱葱的御花园。因而明璎这里,向来清净。多年来,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兽,蜷缩在这个僻静的角落,偌大的皇宫,那些辉煌与灿烂,仿佛都远了。
天色愈晚,阿碧拿了熏香正往明璎身边走,“公主,早些回屋吧,廊下的灯都暗了……“说着阿碧抬眼望了望挂在廊下的正围绕着三四只飞蛾小虫的宫灯,却突然觉得眼角处有个影子一晃。是什么?阿碧停下来,再朝着宫灯望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难道自己眼花了?
“阿碧?你在看什么?”听见阿碧说话,却又不见阿碧走近,明璎回头便看见阿碧正朝着屋檐下左瞧右望。
“我仿佛……看到一个黑影,从宫墙那边闪了过去……”
“黑影?没有呀。”明璎也朝着那边望了望。
“想是被宫灯晃了眼睛。”
明璎又朝着那边望了望,确实没有什么异样,“来,香炉放在这,你来陪我坐一会罢。”
没有外人的时候,主仆二人就喜欢这样并肩坐在阶上,分享心事,彼此安慰。阿碧是自小进宫伺候的小宫女,小小年纪离开家人,到皇宫中过着日复一日战战兢兢的日子,自然是苦的。可明璎贵为公主,却早早失了亲娘,不得已过着日复一日寄人篱下又畏首畏尾的日子,自然也是苦的。明璎与阿碧,此时坐在石阶上,就像一对姊妹花,望着瘦钩般的月亮,专注地仿佛那一丝遥远的细窄的光亮能够给她们想要得到的答案。
“此事只能赌一次了,希望我们没有找错人……”
“公主,一定会有办法的,且放宽心罢。“说着,阿碧扶起明璎,便要回房去了。
两人站起身,阿碧便去拿刚才摆在两三步外的那盏小香炉,兀地发现那小炉下竟压着纸薄地一张竹片。阿碧清楚地记得,自己只是将香炉摆在了地上,并没有压住什么东西。阿碧大惊,努力稳住心神,取了竹片,捧到明璎跟前。
“这是何物?”
“奴婢不知,奴婢去取香炉,此物就压在炉下。”
这香炉就放在近身,左不过两三步的距离,究竟是何人偷偷将此物置于香炉之下,竟不被二人发现呢?
二人四下环顾,见院中除了她们二人再无旁人了,不禁心下忐忑,连忙回了寝殿,又关紧了门窗,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明璎这才将薄竹片重新拿出来,细细观瞧。
这竹片只有巴掌大见方,轻薄坚韧,一头有轻微的擦痕,上书工整的蝇头小楷,明璎拿着竹片靠近烛火,细细辨认,只见那竹片上书:今已查明二皇子之死有异,实非汤药所致,乃中蛇铃草之毒尔。此物产自边远,难以久贮,唯鲜可用,世所罕见。望寻其踪迹,以雪奇冤。
明璎没有想到,这竹片竟是王简之送进来的消息,可这宫禁森严,这竹片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落在她们身边的?而另明璎更没有想到的是,二皇兄竟是中毒而死!是什么人,竟能在皇宫大内毒害皇子?明璎顿觉不寒而栗。
阿碧见明璎脸色越来越差,不禁关切。
“这是王大人递进来的消息,他们应该是找到张卯了。”
“真的?这么说,二皇子的事有眉目了?”
“是……可他们说,我二皇兄是被人毒害的……”
阿碧大惊。
“我猜他们定是找到了张卯,才能如此笃定。”
“可,那可是皇子啊,有谁胆大包天敢去毒害皇子啊!”
“这也是他们琢磨不到之处。信中说,那毒物世上罕见,只生在边远之地,唯鲜可用。若要找到毒害二皇兄的蛛丝马迹,必定还得从宫中查起,他们人在宫外,鞭长莫及。我想这也是他们冒险送信进来的原因。”
“那……我们从何查起啊?”
“让我想一想罢……”
是夜,明璎辗转难眠,二皇子炎怀珉苍白柔和的面庞彷佛就在眼前晃,她想不通谁会花这样大的气力,寻一味世间罕见的毒药,去害死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