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波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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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兄弟
坐在天楠子身旁的大弟子法直年近四十,脸膛微黑,额头皱纹密布,一副苍老愁苦相。他性情朴实,沉默寡言,此刻抬头望了望师父,眼光闪烁,若有所思。
二弟子法冲三十出头,为人精明干练,头脑冷静,一向被天楠子倚为左右手,待众人坐下,忽然说道:“师父,这几日着实忙乱,您吩咐弟子办的一件大事差点忘了回禀,还请师父恕罪!在那嵩山大会中,弟子曾见过那人称‘乌鸦嘴’的李铁嘴,赏了他几两银子,果真打听出一点消息来。”
天楠子心头一动,想起自己确曾吩咐法冲留意打探各方消息,看来他果然颇有所获。
法冲正待细禀,三弟子法长最是年轻好事爱凑热闹,又一向与这位大不了他几岁的二师兄交情甚厚,平日打闹惯了,听法冲如此一讲,哪里还坐得住?立即探身抓住法冲肩膀,满脸惊奇地嚷道:“啥?你见过‘乌鸦嘴’?俺咋不知道?那可是武林第一名嘴,听说没他不知道的事儿,邪门儿着哪!就他那张臭乌鸦嘴,见了银子,就没了把门儿的,也不知害惨了多少人哪!”
法冲端坐不动,笑眯眯地听着,待法长话音刚落,陡然伸手,将法长搭在他肩上的左手脉门一把扣住,顺手向怀中一拉,另一手竖掌如刀,“刷”地砍向法长脖颈。
法长反应倒也迅捷,一仰头,避过眼前一“刀”,张嘴便咬对方掌缘。法冲手臂急缩,变掌为爪,倏地抓下。法长躲闪不及,胸前乳中、乳根诸穴已被拿住,连忙高喊:“乘人不备,不算不算!”
众人见状,哄堂大笑。
四弟子法朗拍掌笑道:“三师兄好俊的一招‘恶狗叼食’啊!”
众人闻听,又是哈哈大笑。
法长腕脉被锁,前胸被抓,浑身动弹不得,模样十分狼狈,一张嫩白的娃娃脸涨得通红。
天楠子命法冲打探消息,原为防备有人捣乱武林大会,他知李铁嘴乃是一个被称为“顺风耳”的神秘组织重要人物,该组织专事刺探各类武林中的隐秘,以此与人交易牟利,自己曾向法冲提起过此人。不过如今自己一切顺心如愿,又已回到家门前,听不听那些消息,实已无关大局,是以任由两个最心爱的弟子胡闹,只是拈须微笑,并不喝止。
又想方才法冲的一招“刁腕砍斩”,迅猛凌厉,深得“伏牛绝手三十六式”之精要;当胸锁拿的一招“雄鹰抓兔”,则是“伏牛小擒拿”的精妙招数。法长则随机应变,危急中居然想出张嘴咬这般“奇招”,不愧是师兄弟中有名的机灵鬼儿,只可惜练武不肯用功,否则,自己这衣钵……想到此处,先是点头,继而微微摇头。
仗着受宠,平日里在师父面前,法冲便常与法长插科打诨,言笑无忌,此时法冲更加只想借机引师父开心,明知那些买来的消息并不必急于回报,偷眼见到师父面露笑容,便索性再逗一逗趣,当即放开法长,双掌回撤护胸,向法长眨一眨右眼,含笑道:“不服是吧?没上没下、毛手毛脚的家伙,再来呀!”
法长作势欲扑,忽又停住,心想这套擒拿手自己与二师兄对拆几千遍了,终究不是对手。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再“找回场子”就是了。
当下回头狠狠剜了四师弟法朗一眼,心想先记下这笔帐,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小毛孩。想到这里,表情忽然由怒转笑,厚起脸皮,向法冲甜甜叫一声:“二师兄!”
法冲“嗯”了一声道:“乖师弟,啥事儿?”法长故意拉长声音,拿腔作调道:“麻烦您——给俺们讲讲见到‘乌鸦嘴’的事儿,咋样?”
法冲尚未回答,众人“哄”地又笑开了。天楠子正在低头喝茶,闻言忍俊不禁,“扑”的一下,满嘴茶水全喷到自己长袍下摆上。
法直一边忍着笑,一边急忙招呼伙计拿毛巾来,亲自俯身为师父擦拭。
第四章 疑云
突然之间法直“啊”的一声惊呼。众弟子正自笑得欢畅,被这一声惊呼唬了一跳,一时间笑容尽都僵在脸上,一齐转头向大师兄望来。只见法直正撩起师父道袍下摆,诧异地望着师父。
天楠子低头瞧了一眼,随即举起右掌虚按,示意众人镇定。
法冲与法长也吃了一惊,不敢再开玩笑,一起凑到师父身边。
烛光照耀之下,但见天楠子藏蓝道袍下摆上被茶水洇湿处,呈现一片淡紫之色。
天楠子心中惊疑,但他身为一派掌门,数十年来多经风浪,眉头一皱,心下已有计较,说道:“大家莫要慌乱。这茶里只怕有些古怪,暂且不要再饮——”转身叫过一旁站立的伙计来。
那伙计浓眉大眼,约有十八九岁,乃是李二婆娘的亲外甥,向来胆小本分,受掌柜兼姨丈李二指派,专门侍候天楠子这桌,不料此刻陡生变故,手中仍拿着方才取来的另一条毛巾,吓得浑身直抖。
“你家掌柜呢?”
伙计见天楠子问话,连忙一指后厨方向,口吃道:“他、他、他在后面,煎药。”
“烦劳小二哥请他来前面一趟。”
“是是是!”伙计一溜烟去了。
天楠子再度取出银针,在茶水中试了试,却见并无异样,随即眼望众人。众弟子纷纷摇头,表示均已试过,并未发现不妥。
另一名年轻伙计远远在一旁侍立。他本也是山村后生,没见过多少世面,因为人还算机灵,才被李二看上,当了店小二,此刻见众人挤眉弄眼不知搞什么名堂,似乎情形不妙,不过事不关己,便只是装聋作哑。
法冲忽然凑近天楠子耳边,低声道:“师父,方才弟子尚未禀告完毕。弟子从那李铁嘴处得来的讯息之一,乃是那被敌国收买的洪冥教新近制成“九转夺魂散”,吸入者骨软筋麻,功力尽失。此物无色无臭,可混入各类饮食之中……”
法冲刚说到这里,只见李二随那伙计匆匆赶来,一脸惶恐之色,走到天楠子面前,连连作揖道:“方才怠慢了道长们,恕罪恕罪!俺有位兄弟,老娘生了急病,正在后厨煎药,俺刚想起后院地窖中有几味对症的中药,便前去取了。——小店的茶,一向是俺和婆娘亲手调制,该当不会——哎呦,咋会这样?”一眼见到天楠子道袍上的一片紫色,也不由吓了一跳。
天楠子察言观色,见李二不似作伪,当下和颜悦色道:“李施主莫怕。此事或许另有别情。”
李二急出一头汗来,随手抓过身旁伙计手中的毛巾,正要擦汗,突听一声急喝:“且慢!”吓得手臂一抖,毛巾险些掉落。
只见一名道士抢步过来,一把抓过李二手中毛巾。众人看时,却是法冲。
法冲随即又一把从法直手中抢过另一条毛巾,将两条毛巾并举着靠近烛光细看。
众人不明其意,正在发愣,只听法冲大声道:“茶中并无古怪,只怕倒是这毛巾有鬼!”
众人不由心头一凛。
法直方才也觉得手中毛巾似有蹊跷,但他生性沉稳,并不急于声张,不料法冲眼尖心细,也早已有所怀疑。
法长起身探首看时,立刻嚷了起来:“对对对!这两条毛巾,一条变了色,另一条没变色,这变了色的,定是方才沾了茶水!”
法冲立即回身,端起桌上一杯茶,“哗”地向那未变色的毛巾泼去。
但见茶水泼过处,雪白的毛巾顿时变成与天楠子道袍下摆上一模一样的淡紫色。
李二见状,转身抓住那伙计兼外甥双肩,厉声道:“小林子,这两条毛巾,从哪里拿的?”
那伙计小林子早已吓得体似筛糠,结结巴巴正要回答,突听店外马蹄声急响,似乎有客人到来。
李二一把推开外甥:“待会儿你要给俺说清楚!”转身向天楠子等人团团一揖,赔笑道:“俺李二待会儿一定给各位一个交代!”说着,向另一名伙计小刚子使个眼色,两人急忙开门向店外迎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