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打开简书的时候,去年九月份的一篇半成品以灰蒙蒙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它该向我讨伐,问问我到底干什么去了。
如果不是心情实在郁闷,也不会真的下定决心:今天下午什么都不干了,我就要抛开那些狗屁不通的前言结论,颠了那些翻来覆去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浪费生命的发言讲稿,重新拾起这个世界上唯几不会让人激素紊乱的文字事项,随便写些什么,都好。
从悲伤与低落之中挣脱出来,需要从很远很远之前准备,需要从每一天每一件事每一分秒每个犄角旮旯每个眨眼之间去搜集积极的东西,也许是勇气,也许是独立,也许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一点快乐分子。当多年不见的朋友见面后不解地问我你为什么总是一副不快乐的样子时,身体的保护机制条件反射地替我做出回应,我说不,我很快乐。他说不。我无助地坐在海宴村的那片沙滩上,和他有心无心地说着一些看似走进内心却屏障重重的话,过了很久说,我好像确实不快乐。他说,你看吧。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从那之后,除了我之外,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微笑。吃到好吃的,他们会说太开心了,可那个加了三层夹心的蛋糕明明没有什么味道。看了一部为人称道的喜剧片,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可生命得到快乐的成本真的只有30块钱吗?我开始莫名讨厌那些动不动就表露出开心的面孔,我讨厌因为激动而像水波纹一样颤抖的话,讨厌过度夸张的肢体动作,讨厌人群的聚集,讨厌笑,讨厌人。
我收拾好东西,去了厦门。曾有人说,暴露在自然里,会分泌一种什么神秘的激素,这种激素能使人开心。我想去试试。我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询问了生活在福建的住民,当那些类似于一个人能去旅游吗厦门安全吗的愚蠢问题都得到肯定的回应后,我买下了机票,然而当我看到父母的黑脸,想到他们曾经以一种十分酸涩的语气向我陈述同事的女儿独自周游世界多么勇敢,以及以那种熟悉的责怪口吻质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大胆一点独立一点的画面,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扭曲。如果我不接受这些以爱之名的责怪,那就大逆不道,如果我接受了,那么那种酸涩的语气又将继续循环。
我还是走了,带着不快乐,带着不存在的鼓励与支持,垂头丧气又坚定地出发了。当我辗转千里,一步一摸包,三步一回头,克服了我基因里的那种自卑与忐忑,走到白城沙滩上,软绵绵的沙子淹没了我的脚背,我东倒西歪地靠近那片在脑海中被无数次构想的大海时,心中的失望滚滚袭来。大海让我暂时从低落中剥离,但对于快乐的寻找,它潮潮落落,进进退退,表示两难。短暂的平静后,我接着感到失落,像是那场没有赶上的日落,一切都那么不凑巧,一切都无能为力。我帮很多人拍了照片,有鼓浪屿上的一位大叔,有一位掉队的阿姨,有一对正值青春的学生,当看到他们在我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露出笑容时,短暂的一瞬间,我好像没那么讨厌看到笑了。但这仍然和快乐毫不搭边。
回来后,他们又问我,为什么你说话时的眉头总是皱着,我说没有啊,我没有皱眉。时隔两年,我们在同学聚会中拍下的一张照片在朋友圈里广泛流传。他们说,整张照片里所有人都容光焕发,只有你,满脸憔悴,强颜欢笑。我才意识到内心的不悦终会在精心打造的外表中露出马脚,原来我的眉头真的难以解开,原来讨厌别人的笑,也会让自己变得不会笑。
我看不起那些随随便便就装深沉装破碎装抑郁的行为,也很能理解人在某些时刻的脆弱与孤独,理解他们祈求关注与特殊对待的合理需求。但当生命陷入这样一种不可调和的混沌之中,我开始讨厌生活,我开始对一切细小的事情产生厌恶,比如讨厌一粒尘埃,讨厌地上的一块瓷砖,这一切都是莫名的,它们一切都是无辜的,只有我是罪有应得。
我不知道怎样活着,或者活着就该是这样吗。
小小年纪,心如槁木。他们归为矫情,也许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