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七夕,是牛郎织女见面的日子。
窗外,暴雨如注,密密麻麻的雨线交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大网,让人无处可逃,一如我的心情。
我打开衣柜,穿上刚刚买的正装,将皮鞋擦的一尘不染,我这样隆重,只为参加她的婚礼。
快出门的时候,妈妈拦住我,细细碎碎的心疼映射在她的眼睛里。“陈诺,你是不是恨我拆散你们?”
我认认真真的看着妈妈,她为了我,一辈子都在担惊受怕,就像现在,我能强烈的感受到妈妈的害怕无助,她在害怕我会离开不再回来,我轻声安慰道:“不会的,你是我妈妈。”
因为你是我妈妈,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不能怪你,哪怕你推开我最爱的七七。
每个人都在问我,你恨不恨我,我竟不知怎么回答。我不恨,真的,我谁也不恨,这辈子的爱都没有用完,哪舍得来恨呢?
妈妈和青姨是手帕之交,从小到大的情谊,妈妈后来嫁给了当地镇长——我的爸爸,而青姨嫁到了市里。
我六岁那年,青姨离婚回来了。 听妈妈说,青姨的丈夫是个混蛋,在青姨刚生下孩子一年,就在外面有了女人。
但我很感谢那个混蛋,他们离婚了,七七才会跟着青姨回来。其实之前青姨回来走亲戚,我就见过七七,那个小小的一团糯米丸子似的七七。
那个时候,七七还不叫七七,我是随着大人叫她琪琪的。可是,姥姥给我们讲了一个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我就改了主意。
姥姥不是我的姥姥,是琪琪的姥姥,那是个很和善的老人,慈眉善目,会讲很多故事。正好那天是七夕,姥姥就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大意是说有个七仙女长的很美很美,爱上了凡间的男子董永。
我问姥姥,那个仙女长什么样子?姥姥说就是很美很美啊!琪琪仰着头问,像我一样吗?我和姥姥跟着笑,对,就是像你一样,以后你就是仙女七七了。
就像所有人期望的一样,我也一直坚定的认为,仙女七七迟早是要嫁给我这个凡间男子董永的。可是,现实远不如神话故事进行的周全,我们之间被王母娘娘划出了浩瀚银河,却忘记安排雀儿来为我们搭桥。
三年前,七七在电话里不停地和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候就知道,仙女七七要飞走了,我再也留不住她了。
“陈诺,对不起,当年对不起,现在也对不起。我刚刚去见了你妈妈,她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陈诺,我恨你,也恨我妈妈,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就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操纵这一切呢?当年我自己承担一切,也远远好过现在。你看看现在,你妈妈那么恨我,我们还怎么在一起啊!陈诺,你告诉我!”七七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我在电话这头心如刀割,“七七,你不用介意我妈妈,我会说服她的!你要相信我!”
我听见七七在那头笑了,是很绝望的笑,“怎么说服啊!陈诺,她是你的妈妈,我能让你们为了我反目成仇吗?如果那样,我更内疚。陈诺,你一直在为我考虑,现在让我为你考虑一次。你妈妈老了,别让她再为你操心。”
电话已经挂断了,我仍然拿着手机不肯放下。
七七,我该怎么告诉你,我想保护你,不是因为你妈妈求我逼我,我才替你扛罪,而是我,本能的就想保护你,我就想把小小的你护在我身后,替你挡住风,替你遮住雨,一辈子保护你,然后看着你疯,看着你笑,看着你陪我一辈子。
从前吵架了,不管怎么怄气,最后的结局都是七七来说分手,她会故意跑到部队门口,当面来和我说分手。因为她知道,只要见了我,就不会真正分开了。她从来不舍的和我真正生气,随便我说什么,她都会欢天喜地的与我和好。其实七七真的是个很爱耍小聪明的女孩,但我偏偏爱她的古灵精怪。
可是,这次是不同,我在部队,她不来,我走不开。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七走出我的世界,无影无踪,整整三年。
大颗的雨滴落在车上,模糊着视线,我开车开的缓慢,就这样一点点挪着前往七七的婚礼殿堂。
夏天的雨来的急,散的也快。车慢吞吞的开到礼堂门口时,竟然出了明晃晃的太阳。
我一个一个把车上的烟花往外拿,满满的放了一地。这时候,一个女孩走过来,陪我一起摆着烟花。我见过她,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我知道她叫方洁,在医院和七七打架的方洁。
方洁看着我暖暖一笑,然后弯腰继续帮我把地上的烟花摆成我说的字母。
“你和关凌潇现在怎么样?”
方洁笑嘻嘻的亮出她的右手,纤细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他们结婚了,真好。
“我以为你们最后也会在一起。”方洁轻轻叹着气,停了一会,悠悠然说道:“其实,你们不在一起,也挺好的。”
“为什么?”
“顾琪爱你,太过用力,太过辛苦,她所有的情绪都由你操控,为你哭,为你笑,像坐山车一样,忽高忽地,谁能受的了呢。这种辛苦,我是懂的。但我和顾琪不同,我只想要人在我身边就好,可顾琪想要你的人你的心都在她身上。”
“我一直都是她的。”我没有抬头,心里却无端苦涩。
“陈诺,你爱她,就应该大大方方告诉她,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顾琪,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女孩,我觉得她嫁给周子轩会比嫁给你,更容易幸福。”
说着话,地上的字母已经摆好了,方洁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等着婚礼进行曲的响起,她忽然坏坏的过来问我:“放这么多烟花,她也看不到,不如我陪你进去抢亲?”
我摇摇头笑了,“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
方洁很聪明的转开话题,指着地上的烟花,问:“这四个iiii是什么意思啊?”
我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向烟花。
这是秘密,属于我一个人,与七七有关的秘密。而现在,这些秘密要绚烂的绽放在蓝天之下,全世界都会知道,陈诺也是那么爱着顾琪的。
iiii的意思是,qi qi ai ni四个字的第二个字母。iiii1314,七七,陈诺爱你,一生一世。
七七,点完这场人间烟火,从此以后,你在天上织你的七彩云霞,我在地上做我的凡夫俗子,我们两不相欠。
但是,我希望你此生,幸福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