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早晨七点,夜色如墨,浓雾弥漫,似一张大幔包裹着楼房,路两边的街灯疲倦不堪,微弱的力量使劲撑起雾幔的压迫,灯与灯之间,忽昏忽暗,极力渲染着冬日的寒气。梧桐树蜷缩着身子,像被冬天抽干了血液,虽张牙舞爪,却有气无力,可怜巴巴,像一尊禁锢的雕塑,立在路边。冷风夹裹着枝头的枯叶,晃晃悠悠,无声无息,落在街面,车无情辗过,梦碎一地,挫骨扬灰。
周末的车厢,人不多,车上安静极了,没有电子报站名的声音,上车,开门,下车,关门,除此之外,车一概沉默,像要驶出地球一样,一路狂奔。
算上我,只有三个乘客,那两位年轻人手插兜,身体靠着车背,勾头闭目。我望着移动的窗外,脸颊贴着冰冷的车窗,一股冷意从额头渗入血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路过的小学教学楼墙上,巨大的白色摆钟格外显眼,教室的窗户,都是黑色的。
人行道上,穿着鲜橘色的清洁工,弯着腰,一下一下扫着地。行人,来来往往,人多了,车到站了,我要下车了。
(二)小院梧桐
屋子小,暖气足,空气沉闷,心口堵得慌,窗口成了我放风之地。眼睛正前方就是这颗老气横秋的法国大梧桐,此刻,它憔悴不堪,正俯视着我,或者,它闭目养神,压根儿不想搭理我。
冬至过了,冬天就更发狠了!曾经绿意盎然的梧桐叶,那五指山的叶片,手掌似的绿焰,舒展的扇面,青春的浓汁遭受风刀霜剑吸干刮骨之苦,如今又小又轻,蜷缩成一个核,就像患上了佝偻病。
不堪一击啊!风一声咳嗽,叶片松开树枝的手臂,轻飘飘,一阵俯冲,安然入地,来一股紧风,地上翻几个滚,再后来,静止不动了。
梧桐树后面是一排铁栏杆,栏杆外面的冬青上,时不时飞起几只麻雀,“倏!”飞到杆上,又落到草地上。
恍惚中,飘落的枯叶与飞起的麻雀,一个落下来,一个飞上去,我的眼前交织着两条移动的灰线。
栏杆外面那条马路上,冷冷清清,偶尔有人走过,路那边高台铁轨上,“轰隆隆!”一列火车极速驶过,一阵强烈的震感从脚底传来,好像房屋也颤动起来,冬青上的麻雀受到了惊吓似的,“叽叽,喳喳!”忽,飞过栏杆,落在了院子里,地上的梧桐叶,也越来越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