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继续下着。虽然很大,但是对于这座肮脏的小城来说并不起多大作用。――垃圾冲走了明天还会有的,满天的尘土也会随着天气晴朗之后继续飞扬起来。
去什么地方呢?小雪想: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不奢求久住,能得到片刻的歇息也好。起码能让这透支的身心得到片刻的喘息。回家吗,不!再也不回到那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家了,绝不回去!就算那个恶魔般的继父瘫痪了、对她不再构成威胁;可是怎样去面对母亲那冷峻的目光呢?那耻辱的躯体往那一站,母亲的心里会是怎样的滋味?是羞辱?是同情?还是怜悯?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深深刺进母亲那饱经风霜而又弱不经风的身体,并一直刺进满是忧伤、愁苦的心脏。
到什么地方去呢?能到自己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去的那家小店吗?不能去!比起罪恶的家来那个地方不知还要恶毒多少倍!自己能有今天的结局完全是由那里引起的!是那个地方的把她脱离了正常的人生轨道!同时又帮助她把那些罪恶的化身拉进了死亡的深渊!
一个激灵灵在冷颤阻止她的思绪。雨下得更大了。冲刷着屋瓦上的尘埃和玻璃上的污垢。可有什么用呢,就算把满身的污垢都冲刷掉了,可是已经进入骨髓的毒菌是无论如何也冲刷不掉的!它们就像一只只蛆虫一样一口口的吞噬它的肉!一滴一滴的喝着她的血。这些驱虫因她生命的存在而存在,并把钻心的刺痛传遍了她的全身。
居无定所、体无完肤,身心俱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某种意义上讲与其存在与消亡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无论是急匆匆走过的人,还是用手拉起衣领、缩着脖子站在屋檐下躲雨的瘦高个男人,他们都是瞎子!他们关注的就是像一根根尖朝下掉下来的针一样的雨点儿,没有人看到小雪;包括那些平时曾把眼睛盯在女人胸脯和屁股上的男人,那些进了饭店只要凉拌豆腐和散白酒的闲汉,也有那么几个特别的――用扎满毛茸茸的松树刺、脏呼呼的瘦手抓着刚刚得到的几枚大钱、忙不迭失的跑进昏暗的角落;伴着笑脸交道一双白嫩的小手里面。随着小手的攥紧便有一个、魔鬼也辨别不出真假的、灿烂的媚笑传了过来。比享受了强烈的酒精还受用的状态显露出来――眼前只有在他心中不知美化了几千次的娇艳。其他的都忘记了,并且是忘记的一干二净。不管他那病重的母亲是否有钱买药、老婆臂弯里的孩子倒是蛮精神的:起码眼睛是大大的,瘦得胳膊和腿儿一样粗。老婆身上挂着一件大大的衣服,或许衣服本身不大――是身上没有肉将其承起来。
祖孙三代常常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把一双双空洞而茫然的眼睛望向那条通往村外的土路上,那条土路通往城里。
运气改变着男人的命运。就像被嚼在嘴里的甘蔗随着牙齿用力的咀嚼,液汁就会被榨出来。不断的咀嚼不断的挤榨!最后使劲的嚼了几下,确信再也吸不出东西了这才松开了牙齿使劲地一吐,渣子就像被炸碎了的骨头一样被抛弃在路边。渣子不久就会风干,并且很自然地和那些破碎的马粪则混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分不清那些是渣子那些是马粪了。
人一但要是放弃了某一种事情或者某一种追求,那么他就会很轻松起来;就像挣脱了束缚一样。小雪现在正是这么想的:有什么呢,就当没来过这座城市;就当没见过这些人。有什么呢,就当自己从来就没有出生过。何必呢,与其痛苦地生还不如平静的死。
她已经不知不觉的在站前马路上走过了东站。由西往东、已经越过了坐在到路北侧的候车室。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一处建筑物间断的空隙;从这里可以看到车站的货场。
雨很小了。透过茫茫的雨雾,鲜艳的红绿色信号灯映进了她的眼帘。两排高高的场地灯把下面照得金晃晃的。她停下了脚步,渐渐的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从面部开始慢慢的向全身扩散。她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阵阵暖意袭向全身并伴随着一种又累又困的疲劳感觉。她不由自主的顿蹲了下去;一根根带着水珠的蔓草一直爬到路边,一排铁栅栏就隐在里面。她信手扯了几片叶子擦着脚上的那双皮鞋,一只一只得的擦。过往的车辆的灯光在黑亮的鞋面上反射。车轮也溅了他她一身污水。;可她好像并不在意。眼皮沉重地耸拉着,就像上面挂了两块铅一样。一团团带着酒精味道的白气从嘴里急促地喷出来,并很快融入到了黑色的雨夜中。脚下那条小路并不是她有意发现的,它原本就在那里,是铁路装卸工人上下班儿踩出来的。
不早啦,往哪里走啊,已经走到头儿啦。糊里糊涂的躺在冰冷的铁轨上,让火车把我带走吧,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她屈其一条腿,并把一只胳膊垫在头和铁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