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顶着犹有余威的夕阳,再向荷塘行。
远村淡蓝炊烟渐向山腰弥漫,湖色清空浮着枚半圆的银月,晚霞给攒拥的乱山镀上了红铜色彩。
收割后的稻田,谷茬散发着植物汁液的清香,灰鸭和白鹅在田里埋头咕噜咕噜盛宴,谷草如兵士整齐列队站立在田坎,农户地坝摊晒的新谷和新豆还散发着阳光味道。
夕阳下,清泠泠的河面,翻飞着姿态优美的白鹭,对影竟成三羽,原来孤单有孤单的趣,寂寞亦有寂寞的美。河边满地蔓生的南瓜藤,叶不再肥硕,花不再鲜嫩,只余新瓜两三个,仍有翠碧的光晕。
几天前还满眼青玉般的荷塘,只余满塘残荷,形销骨立,破衣烂衫,似美人迟暮。好在无雨,未见满目萧索之象。借问赶鸭人,莲枯一何速?一夜风过也,花残叶败莲蓬衰。徒叹红颜多薄命,不耐冷风吹。然荷残犹可待,人无再少年。
天色渐暗,鸭鹅回笼的呱呱嘎嘎声起,和着秋蝉最后的鸣唱,蟋蟀、青蛙、竹鸡的叫声,还有不知名水鸟抑扬顿挫的“哇~”声,小河流水的“哗哗”声,“哞—”的牛叫声,一唱三叹“喝哦~”的赶鸭人,趁着最后一丝光明边割豆边絮叨的婆孙,好一首乡村晚间交响曲。
走在乡间小路上,煮挂面的麦香,菜籽油煎的鸡蛋香,嫩椒泼油的辣香,燃豆萁的烟火香,随着袅袅炊烟在渐渐朦胧的乡村里弥漫、扩散。
闻着这勾人食欲的香味,摸摸微凸而松弛的肚腩,想到油腻大叔的帽子终于如紧箍咒般套上,唯余一声叹息。就像这秋天,虽然气温依旧居高不下,它还是说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