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是最好的治愈

偶有闲暇,我接触了普拉提。

混迹于一群大妈小媳妇和极少的大姑娘之中,我是沉默的。默默地跟着八零后的老师做着各种动作,可以什么都不想,因为卡着时间,因为有很多动作做起来比较累。最难的腰腹等动作之后有一个放松是脚掌合并,蹲在垫子上,双手抱膝,脸深深地埋下去……那一刻,偌大的世界仿佛只有我自己,周围的嘈杂和喧闹消失了,我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我的腿紧贴着我的胸口,我的胳膊紧紧地抱着双膝。那一刻,我最放松,最温暖,最舒适,舒适得想一直就那样,舒适得想轻轻地抽泣几声。

后来的许多次,我都默默享受着那一刻的幸福。我终于知道了:拥抱是最有效的治愈。

在我的成长经历里,儿时的记忆始终没有在父母怀抱撒娇的情节,可是我清晰地记得两个场景,却都是在我离家上大学之后。

一个是每次久别后的归家,母亲站在院门外的路上,远远地看见我,便张开双臂,等我走近,一把搂住说一句:俺二闺女回来啦。另一个场景就是天已黑尽,厨房的灶膛里火正旺,烟气氤氲,一锅的馒头等待出席晚宴。母亲正坐在炉灶前,而我偶尔会撒娇似地坐在母亲膝头,母亲环抱着我,摇晃着,把我当孩子似地哄着。

如今我仍然诧异,学龄前一直不在母亲身边长大,后来经常被母亲责打的我,如何还能有那样黏着母亲的时刻。但无论如何,这是我和母亲之间最深刻的最温暖的记忆了。

等我做了母亲,已经到我下巴的儿子依然经常向我索要拥抱。因为工作的缘故,儿子七八岁便是一个人独自在家几个小时等我下班回去。每当回去,一进门他便缠着要抱一下,甚至还要坐在腿上一时。有时太疲惫了便不耐烦地推开他,于是临睡前他便跑过来委屈地说,你今天都没有抱我一下。有时他抱了我,我没有伸手他也埋怨说我没有抱他。早晨起来,正在洗漱的我突然就被起床上厕所的他从后面抱住腰。忍不住嗔骂,但随即便想到他大概是觉得孤单的,所以希望我的怀抱。于是,当他因委屈而闹脾气时,我会伸出手说,过来妈妈抱抱。他扭捏一阵,总是会拉下脸走到我怀里;或者是偶尔责打,心有愧疚,也会在黑暗里走到他床前,隔着被子抱抱好似已经睡着的他,亲一下,然后便时常听到他一声轻轻的啜泣,不久便沉沉睡去。我想,他是需要我过来抱他一下的,否则怕是难过得很久睡不着吧。

我还想起了几年前那个孩子的拥抱。

第一次做班主任,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走到毕业。三年朝夕相处,最后一堂课。我用心制作的三年来见证他们成长的照片幻灯放完了,我的告别辞也致完了。心中有万分不舍,正如致辞里所说,送走他们我犹如失恋一般。可离别终究要离别,曲终人散,我拿起扫把和几个留下来的学生最后一次打扫我们的教室。突然间,那个平时并不善言辞的叫华仔的还没有长高的孩子冲过来,喊了一声“老师“就一把抱住了我。那一刻,我的心激烈地颤动了一下,陡的就暖了,热了。

或许已经长大的他再也不记得这个拥抱,可是我再也忘不了这个孩子,记忆里一直瘦小的他,眸子里闪着几分羞涩几分聪颖,那样呵呵笑着,离别时那一瞬间拥抱我时的微红双眼的样子。因为这样的拥抱,曾经的付出才觉出值得的滋味,我感恩曾经那样小小的少年所给予我的强大的力量。

然而,人终究孤独。近些年,便愈发孤独得像是一柱香,烟雾缭绕得像一个谜。很多个夜间惊醒,四壁阒然无声,竟无人对话。脑子里似乎充满了各种,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眼睛睁得倦了,就翻了身蜷起身子,掖紧被子,双手抱紧双臂,居然复又入睡。

一夜过去,就又是新的一天。就这样匆匆走在人世间,拥抱朝朝暮暮,拥抱风霜雪雨,拥抱四季更迭;拥抱幸福,也拥抱悲伤,拥抱他人,也拥抱自己……紧紧地拥抱,用力地拥抱,晨曦会照进黑暗,温暖会驱赶严寒——在拥抱的瞬间,我们终会懂得爱与被爱,懂得感恩和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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