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面具里的梦
文/面具里的梦
婆婆的死
我还在幻想着,我婆婆(奶奶)粗糙的手,会把伤心的我来抚摸,令我躁动的心,泡入温泉的柔软胸怀中。可惜,现在一切都是幻想了,就在刚刚,人生中的第一次死亡在我面前诞生,它对我的影响不下于把一个国家彻底地颠覆。
姑姑把婆婆的手紧握,我清晰地看见了上面鼓动的青筋。婆婆是她的母亲,就在刚刚,永远地沉入了她心底里的恐惧深渊。
她默默地把自己母亲干瘦如细竹的手放入怀中,闭上了眼,身体轻颤,感情的浪潮从她双眼的泪腺中喷涌而出,无声的喉咙的最后一个栅栏被炸开,她倒在一旁的姑父身上,失声痛哭着。夫妻俩此时正互相安慰,人类伴侣的神奇处在这一刻充分体现,只需几天,悲伤就会消失大半。
父母见证了自己的孩子出生是幸福的,而孩子却注定要见证父母的永远离去,这会是不幸吗?一个孩子无论长到多大,只要自己的父母还在世,死亡在他眼里永远是遥远的,因为父母就是最后一道防护墙。
早就准备好的冥币被点燃,这一张张黄色纸张,在消失着,它们燃烧的身体,变成了黑色灰尘,在屋里徘徊。死亡的诞生,代表了童年结束,我明白了自己的生命原来是有限的,无忧无虑是一个人最真实最幸福的幻觉。不知道为什么?十岁的眼睛渐渐模糊,说不清道不明,我悲伤吗?似乎有一点,但更多是茫然,还有对身边遗体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一个老人过来问我。
“没有什么。只是眼睛进了渣渣。”我摇了摇头,突然一下子开足马力冲向了门前的一条小路,后面隐隐传来一个女人急切地叫喊,经过我大脑的加工,变成了瘆人地尖叫。
“你去哪?待会还要磕头……。”
一个冰凉的早晨,婆婆与童年正式告别了我。
终于,熬到了半夜,除了孩子外,大人们都要轮流守夜,俗称守灵,黑暗包裹着人们热滚滚的心,冰凉的气息被我们呼出,我们木木地站立着。在院子的一角,有一缕火光正在闪耀,在寒风里飘摇不定。
第二天中午,家里人商量着,最终打算让老人在下午入土为安。途中,我的父亲端着婆婆的灵位,最幼小的我走在最后,另外虽然也有几个孩子,但都至少比我大一个月不等,我算是险之又险的成为了最小的。按照这个顺序,假如不出意外,以后大家就这样依次来步入棺材。
看着大人们围着已经放入了棺材的坑洞,双臂绷着发力,黄土地在大家不懈地努力下如洪流般填满了这片大地上最不起眼的一个细小针孔。然后大家开始烧香,烧大堆的纸钱,鞭炮声久久地响着,我就上去拜了三拜,算是告别,最后学着和尚双手合拢,许了一个小小心愿。
看到一切忙完,轻松地以为就要回去时,母亲急忙跑来,她那时年轻的模样我已经遗忘,到了如今已经老了,但在我面前,她永远是美丽可亲又可爱。
“记住,待会回去时你走在最前面,千万别回头!千万……!”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面对母亲地千叮咛万嘱咐,茫然地点了点头。至于她说了几个千万?谁能数清呢?反正我现在是永远数不清的!
我成了一个领头人,这让我有点激动,还有些自豪,这就是那些大人地感觉吗?
在回去的途中,因为鞋带松了,我蹲下身子,想把它拉紧,突然,好奇心诱使我把头低下来,从双胯的缝隙里悄悄地往后面看。
经过一番不得已地挣扎,我很紧张,确保不会有人发现后,急忙一瞟,一个干瘦又驼着背的影子如一个盗贼般迅猛地冲入了我的脑海,激起了暴风雨,它……在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地方闪过,紧伴而来的还有一声熟悉地呼喊。我脸色瞬间煞白,感觉那很像刚刚死去的婆婆,就赶紧起身呼呼大喘地跑回家。各种植物在我眼角飞速闪过,分不清是它们在动,还是我在动,大地在这一瞬间成为了流水,而上面有个逆流而行的小船只。
“这些吓死人的鬼影子?”我累得叫骂了一句,但不敢再朝后面看了,身上有点冷,不知是不是因为汗水的缘故。
母亲被我的行为吓了一跳,到家后,把想往电视屋里冲的我给拦住,皱着眉头,思索着开口:“刚刚怎么回事?你……没有回头看吧?”
“没什么,我怎么会回头看?你一直在后面盯着我呢!”我理直气壮地反问,双手紧张得互相紧握。
“我告诉你,如果你回头看了,你刚刚走了的婆婆会以为你舍不得她,就会来找你!”母亲话一完就走了,脚步轻松,看上去似乎松了口气,她对于她的眼睛还是很相信的,确定了我没有回头看。
我却呆呆的站在那,心里丝毫没有因为刚刚成功骗过母亲而轻松,反而一直回荡母亲刚刚那句话:婆婆……会来找我……!
在这一瞬间,大脑把我看的所有鬼片都制作成了婆婆找我的场景,我则沉落在它们的深渊中,毫无挣扎。恍惚中,一个被挖掉了心脏的鬼魂从我身边阴笑着飘过,身体急忙一个冷颤。
到了晚上,在睡前,我想去上个厕所,途间我经过了婆婆生前居住的房间,眼睛不受控制的往那里看了一下――冰冷、漆黑又无声的大嘴。
梦中
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有一位披着长发,干瘦又看不清的驼背女人向我逼来,我则慌张地跑过了一扇扇大门,却发现我始终在一个房间里――我婆婆生前居住的房间徘徊。
终于,我被困在一个角落,她离我越来越近,被长发挡住的面孔似乎有笑意,来不及思考,因为一双惨白的手正向我的脖子伸来……。
第二天,醒来后,回忆着昨晚的梦,身子因为恐惧而忍不住有些轻微地颤抖。我很想告诉母亲,但是害怕母亲大骂,就没有告诉她昨天的一切,可在那个梦连续几天重复(阴暗的房间――逃跑――绝境)地逼迫下,我还是在一个早晨告诉了她。
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焦急地把我带去了司娘子(神婆、道士一类的)的家里。一路上,母亲沉默着,哪怕是看到司娘子在往我身上抛洒了一些我不知名的臭水也不发话,在看到司娘子点完一柱香后,点头示意下,方才对我开口:“记住,这次千万别回头!”她语气有些无奈。
我狠狠地咬牙,拍着胸膛担保,并且发着誓。在回去的途中,那股好奇心又在诱使我,我只得在心里默念着这是魔鬼……这是魔鬼……脑袋里却幻想着一个童话的故事片段,渔夫捡到了一个瓶子,里面有个诱惑他解开封印的魔鬼……想着想着,等我踏上家门口时回过神来,我明白,我坚持了下来。
但在到家后,事情似乎没有结束,母子俩松了口气的同时,我模糊中,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冰凉地爬过了我的脖子。神经质地看了一下四周,除了我与母亲,还会有谁呢?我摇了摇头,就去看电视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可我对那个梦的却有了强烈地好奇心,这好奇心如魔鬼一样在撕扯着我的灵魂。因为,我始终没有记起那双手究竟对我做了什么!究竟是要杀我?还是要摸我?就像我开头第一段地幻想一样。
鬼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