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我家的阳台,几声啾啾的啼叫,把我吵醒了。
我睁开惺忪的眼,看见玻璃窗上又多了一根爬山虎的茎蔓,阳光透过细嫩的叶漏到我的床上,就连我的被子也是满满的碧绿。
我不敢轻举妄动,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欣赏鸟儿的歌唱,抑或是吟诵。我一直相信小鸟都是诗人,那声音平平仄仄韵味十足,若是一群鸟儿聚在一起,那必然是一个吵吵闹闹的盛唐!
我躺在床上,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梦的余韵有一声饱满的笑,笑声中还真有吟诵声。我记起梦中的那个人,那是个写得一手好文的蒙古大汉——
他秉随父亲的身材,他曾说过,父亲十五岁时在草原放羊,有一天遇到了一群饿狼,是穿黄衣服的兵用枪射杀了那群狼,随后,他父亲也穿上了黄衣服,跟着那群兵,从塞北到平津到淮海,最后来到江南。
他是我人生中遇见的贵人,这个贵人也是在十五岁时就去当兵,退伍后分配到我家乡的电视台。他真的很随和,他虽然自己不喝酒,但喜欢掏钱看着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在一起喝酒。别人养狗养猫,他却养了一头羊,我还真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牵着羊大街小巷溜达。
他喜欢鼓励年轻人,有一次,我拿着一篇刚写的小东西去拜访他,他只是浏览了一下,就豪爽地捶我半拳,放声大笑:“真有你的,老周!”这位同志给我递来一支烟,还亲自给我点了火。他擅长讲故事,古人的,他父亲的,还有自己的,听了他的故事,再怎样傲娇的人恐怕都会低下高昂的头……
我躺在床上,继续想着刚才的那个梦,梦中有一缕缕隐隐约约情深意切的关怀,那淳厚的男中音貌似我恩师的声音。
中学时代,我也是个问题学生,还好,我遇见了一位老师。我的恩师挺拔修长一身笔直,他不懂得弯腰,我还真得感谢他有这身好脾气,嘿嘿——本应该年年带高三的他,居然带高一,因此,我结识了一个满腹才学的语文老师。
恩师年龄不大,课后自然和弟子们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他对自己的学生性格了如指掌,记得他对我说过:“你的性子太直,就像一个玻璃人,站在讲台上面活在自己纯净的世界里,还是有点滋味的。”我也记得,他对那些如今姓氏后面带“长”的同窗说过,你应该从政;对那些如今富甲一方的圆通人士说,你更适合经商。想不到,时隔多年,恩师的话一一灵愿。
恩师记忆力惊人,历史典故信手拈来,评论当下切中时弊。我至今还珍藏着几篇被他修改的议论文,读文势一气呵成排山倒海。恩师为人真诚坦率,就是现在我遇到烦心事,都愿意把心里话翻出来,一一与他诉说……
我躺在床上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梦,梦中的我也好像站在讲台上,对那个叫我“周扒皮”的孩子脉脉含情地笑。
我刚来都市,处处留神,做事十二分努力。有一次毕业班月考,我想把桌上一摞试卷改完,改着改着,竟然睡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空荡荡的办公室飘着一阵香风,有几位美女对我脉脉含情——我来到了女儿国?我揉揉眼睛,梦中的几滴涎水滴落在试卷上“啪啪”作响。
等我彻底醒来后,我才知道是几位家长来看望孩子,顺着打探孩子的成绩。我立即正襟危坐,只见亲爱的家长有的为我端来牛奶,有人递上面包,她们怎么知道我还没有吃晚饭?我千恩万谢,我醒来时习惯喝杯热茶,在我端起茶杯那刻,有位家长赶紧帮我沏上茶。
我是个卑微的小人物,不敢妄议中国的教育体制,而就在那一刻,那些家长的心情让我内心震撼。家乡的先贤黄校长说过一句话:“终生用心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得好!”这位已故的国家督学的话至情至理。
昨天,又有位许多年前的学生家长给我打来电话,说老师我要为您办的辅导学校推荐一位学生……十多年了,我电话好像换了几个,到现在我还是想不起昨天打电话的那个家长到底是谁……
阳台上的诗人还在吟诵着绝美的篇章。我看着窗户上透明的绿,心里忽然想起了一句:“几根藤蔓三四脚,二扇窗户一片天。”爬山虎是高明的国画大师,我家窗户则是一张上好的留白宣纸。
我感恩大自然如此静美,初夏的阳光透过碧绿的叶子,我的心情也变得生意盎然。今年的感恩节应该是11月23号,有些话人们都习惯在那天说,而我,只是因为在初夏的清晨,声声啾啾的鸟啼,惊醒了我好梦,在梦中我确实遇见了一些我时常想起的好人,是他们让我今天清晨有如此美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