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打开如今的网络,诗歌几近铺天盖地,如何理解《随园诗话》“骨里无诗莫浪吟”的劝诫?
前言
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们先看看《随园诗话》里袁枚是怎么说的?
杨诚斋曰:“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余深爱其言。须知有性情,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外。
《三百篇》半是劳人思妇率意言情之事;谁为之格,谁为之律?而今之谈格调者,能出其范围否?况皋、禹之歌,不同乎《三百篇》;《国风》之格,不同乎《雅》、《颂》:格岂有一定哉?
许浑云:“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诗在骨不在格也。
袁枚在这段文字里,提到了性情与格律,并且引用了杨万里和许浑的说法。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说法出自哪里?或许清朝人能看到的古籍,我们今天已经看不到了。
一、不要把格与律混为一谈
杨万里,字廷秀,号诚斋,是南宋人。他与陆游、尤袤、范成大并称为“南宋中兴四大诗人”,并且被誉为一代诗宗。 "诚斋"二字是宋光宗所赐,故学者称其为"诚斋先生"。他的诗学习江西诗派,并摆脱前人的束缚而自成一家,世人称为诚斋体。
袁枚说杨万里说过:
“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
注意这里说“格调是空架子”,并不是说格律是空架子,古人所说的“格”其实是意。空海的《文镜秘府论·论文意》中记录了唐朝人的观点:
凡作诗之体,意是格,声是律,意高则格高,声辨则律清,格律全,然后始有调。”
格可以看作是一首诗的立意。律是声律,可以理解为格律诗的平仄、对仗、黏连等规则。格与律是内容与形式的结合。
杨万里说,水平差的人,喜欢谈格调,其实并不懂得诗之趣味,为什么呢?
因为空架子有固定的说辞,好比诗中总是讲一些无趣的大道理,类似于今天常常被批评的老干体。
假如一首诗总是空洞地讲述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等大道理,读者味同嚼醋,体会不了诗歌美感。
而诗中的性灵却对于诗人要求很高,悟性不够体会不了,也写不出来。所以袁枚说:
余深爱其言。须知有性情,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外。
二、关于《诗经》的格
《三百篇》半是劳人思妇率意言情之事;谁为之格,谁为之律?而今之谈格调者,能出其范围否?况皋、禹之歌,不同乎《三百篇》;《国风》之格,不同乎《雅》、《颂》:格岂有一定哉?
袁枚说,诗经中的风、雅、颂各有不同,诗经中多见“劳人思妇率意言情之事”,自然与士大夫所谓的“格”有所不同。
袁枚反问到,今天谈格调的人,能出的了《诗经》的范围吗?
上古时期皋、禹的歌谣与《诗经》不同;《国风》是民间的土风歌谣,有很多男欢女爱的内容。而雅和颂则庄严郑重,《雅》 是宫廷宴享与朝会时的乐歌,颂是宗庙祭祀的舞曲歌辞。
例如这首出自《国风·召南》的《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又如《诗经·周颂》中的《武》:
於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两首诗的格调完全不一样,一首是歌唱爱情的民歌,一首是歌颂周武王克商得胜的乐歌。
袁枚说,古人的经典诗歌在意义和内容上标准不一, ”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三、“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
袁枚引用许浑的这首诗只见到下半首,不知道出处在哪里。有知道的朋友请可以告知一下,先谢谢啦。
神仙是凡人追求的一种理想身份,要成为仙人,需要不停地修炼,有的人成仙、有的人入魔。
作诗也是如此,“成仙骨”不是靠死记硬背,也不是平仄对仗应用熟练就可以了。用袁枚的话说就是
须知有性情,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外。
用许浑的话说:
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 。
真正抒发心中的感想,就是所谓的真性情。这种真性情和许浑的所谓“诗骨”,都是崇尚自然之意。
格也好,律也好,内容也好、形式也好,都不要出于真性情以外,否则就是矫揉造作的“浪吟”了。
结束语
格律诗诞生于沈约永明体时期,在初唐武则天时期定性,当时的诗人崔融在《唐朝新定诗格》中说:
作语不得辛苦,须整理其道、格。 格,意也。意高为之格高,意下为之下格。 律调其言,言无相妨。
格和律并称为格律,是内容与形式的有机结合,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思想境界的高低就是格的高低。用声律的规律来调整语言,言语之间要流畅通顺不要相互妨碍。即符合声律要求而且有思想内容的诗。
袁枚倡导性灵说,主张"性情之外本无诗",无论诗中的道理多么高大上,但是不从内心发出,都是虚假的“空架子”。
我们平时作诗,要注意避免空喊口号、故作姿态、无事说愁、过于雕琢和修饰等问题。
切记,这和是不是格律诗没有什么关系。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