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遥远了,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大学毕业后,我不愿在父母的单位里,过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老妈很支持,她希望我能自己闯一闯。于是,义无反顾的我,怀揣500块钱,一路杀到成都。
一米长,半米高的的编织袋是唯一的行李。
为了方便找工作,狠一狠心,到九眼桥边的自行车二手市场,花60块钱买了一辆自行车(这些自行车其实大多是贼货,但架不住它成色好,又便宜啊)。
刚到成都,暂时借住在同学的阿姨家。阿姨挺烦我的,但我很理解她。换了是我,恐怕只会比她更烦我这个借住的人。这是倒了多少个拐的关系啊,哪里好意思住太长时间。
向比我先到成都的前辈们讨教,得知他们都住在九里堤附近的农家(大约是现在二环的位置)。价格很便宜,没有押金,还可以月付。又说旁边有个农家正好空了一间屋子出来,一个月50,如果我去,他们就先帮我拿下。
在同学的阿姨家里,行装一直放在袋子里没有拿出来。说搬就搬,拎起编织袋,放上自行车后座,骑了一个半小时,转入田间小道,终于到了前辈们已经帮我“拿下”的地方。
那是一个农家小院——一幢两层小楼。楼前用竹栅栏围了一个20平左右的小院子,有院门,晚上要上锁。茅厕在院子外面,院门的对面。
租下的小房间在一楼。不大,一张床,一个小几,再放一个简易布衣柜,屋子就满满当当了。
房东住楼上,是一对老夫妻。好人,但不太亲近租客,对租户也没有太多的信任。只给了我房间的钥匙,不给大门的,理由是家里随时都有人在。
不愿意半夜叫房东起床来开大门,我晚上不敢喝太多水,怕起夜。
虽然有一些小小的不如意,但总的来说,我还是比较满意的。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不必再忐忑的看人脸色;房租便宜,又可以月付,压力也不算太大。包里还有近300块钱呢,怎么着也能熬到下月初发工资吧。
咦,我有点乐观了,忘了一件事——
那时到成都的外来人员,是需要到暂住地所在的派出所办暂住证的。办证其实不打紧,毕竟我也没有犯法的打算。关键是暂住证,它,它,它,它有手续费和暂住费啊!啊!啊(┯_┯)~~~
暂住证一办就得一年,手续费加暂住费总共需要160元,这钱一花,我这一个月可别想吃饭了。
这个,不行啊!先缓缓吧。
每天一早,我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等晚上回住处时,时针已经快走到8,正好和派出所的上班时间错开,呵呵呵呵,一个多星期了,相安无事,我有点小得意呀🤓。
额,得意得早了点!我低估了工作人员的敬业程度。
那晚洗漱好,换上睡衣,正准备在床上看会儿书就睡觉了,Call机忽然“哔哔哔”的响了起来——
“查证来了,出门左转,前面等你。”有接头的错觉。
我正准备出门,已经听到房东和两个陌生人的说话声。事不宜迟,我看看身上的睡衣,挺保守的,衣服也不换了,拉门走了出去。
两位穿着淡蓝色短袖的工作人员,正坐在隔壁房间里,低头在本儿上写写画画,旁边站着我的邻屋。听到声音,都抬起了头。
“把你身份证拿过来,办一下暂住证。”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对着窗外的我说。
“好,我先去上个厕所。”说完,我一溜烟出了院门,左拐,向前跑去。
两个前辈在田边的小路上等着我。问我怎么样,有没有被“逮”到。
我嘻嘻哈哈的给他们讲了经过,被狠狠的表扬了一顿。
夏日轻柔的夜风,带着点点凉意。我们继续向田地深处走。
一路往前,人慢慢的多了起来。遇到了,了然地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继续向府河边进发。
“怎么这么多人!”我惊叹,“嗯,他们也住在附近的村里。”两位前辈一点也不惊讶,我猜他们不是第一次深夜来这里了。
随着年轻的人群,我们走到府河边。不宽的石桥上和府河两岸站满了人。大家三五一群,轻声地聊着天。
府河的水轻轻幽幽,潺潺向下游流淌;草丛里,“呱呱呱……”蛙声不息。
我穿着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惨白的长睡衣,和两个前辈站在河边的小道上,也轻轻悄悄地聊起了各自的工作情况。
这样的生活也许有点辛苦,但我们都对未来满怀希望。
他俩很认真地嘱咐我,有事别客气,要记得跟他们讲。我认真地点头,很豪气地说,放心吧,我没有问题的!
很快到了11点,人群慢慢地开始散了,又过了半小时左右,“走了,已经走了。”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压低嗓子地轻喊声。我和两个前辈也往回走。
一次有点惊险、有点刺激,又有点“惬意”的夜游就这样结束了。
“回来啦!”房东说。他知道我为什么出门,似乎也知道我该在这个时候回来,一直在院子里等着我。 心底溢过一股暖流,我一下子原谅了他不给我大门钥匙这件事。
半年多后,我换了工作,搬离了那个小院。
刚到成都的那一两年,或因工作变动、或因房主对房子的安排有变,我辗转搬了十多次家,直到和先生结婚,才稍稍安定了些。
我和先生是裸婚,没房没车没礼金,也没婚礼。两人在成都一起打拼,从几天几夜不睡觉做项目,到后来终于有了稳定的收入……
离开那个小院6年后,我买了房,把户口迁到了成都。静寂的夜里,坐在新屋的客厅,耳边仍能听到那晚的流水潺潺、声声蛙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