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历史是如何变成瘪三的?

《左传》隐公五年。

很多大历史记载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这些小事关系重大,而是因为可以用作以小见大,演绎出一番大道理。

下面的故事算是一个典型:

隐公主政鲁国已经五年了,整天埋头朝堂,忙于政事,案牍劳形劳神,身心那是一个俱疲。这日春回大地,气温升高,万物勃发,不禁让人兴致高涨。隐公便潜水不住,想浮出水面。疆土如此辽阔,他想去转转!于是,和身边的大臣商量,这几天心情实在烦闷,俺想去棠地观看捕鱼大赛,大家谁愿意陪同?

话音刚落地,还没召来一个随从。大臣臧僖伯就跳出来喊到:“臣反对,臣有意见,臣有话要说!”

然后,他也不顾老板的情绪脸面,板起面孔,上来就讲了一通大道理:

“‘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凡是与祭祀、军事这两件国之重器无关的事情,凡是与制作礼器、兵器无关的东西,君主都不应该碰他们。君主的任务是为民立好规矩,引导公民做人办事遵守法、合乎理。

“如果做的事情不合法、不守礼,就是祸乱国家政权。这样的事儿多了,国可就将不国了!因此,即使君王们用狩猎演习练兵这样的大事,也很有讲究。一般来说,春天只打杀没怀胎的、夏天只打杀危害庄稼的、秋天只打杀残害家禽的,冬天才进行大范围的围猎,而且时段要选择在农闲的时候,不得影响农业生产。

“为保持生态平衡,狩猎练兵活动不可太频繁,每三年才可以举行一次,而且出发前要誓师,归来后要庆功,结束后还要到宗庙去祭祀。对使用的兵器和战利品,要严格按照三六九等,进行清点分类。打猎过程中,如果猎物的肉不能用于祭祀,皮革、牙齿、骨骼、羽毛不能用于制造兵器,君主就不能射杀。这是光荣传统。

“国家丰富的矿产资源,如果不能用于祭祀和军事,都是低贱的东西。君主就不应该降低身份去接触他们。”

隐公耐着性子,好不容易听完了这一长篇味同嚼蜡的说教。然后,微微一笑说:“算了,我不看捕鱼比赛了,就去边境巡视吧!”臧僖伯一看老板执意不走礼仪大道,索性当即表态:自己这几天吃的太多,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陪驾了。隐公一听,暗暗夸臣子聪明知趣,当即准假。

隐公带领随从直奔棠地。一到地儿,就让人拿出早已备好的渔具,宣布捕鱼大赛正式开始。自己就坐在岸边当拉拉队长,加油观战,好不快哉!。

年底,臧僖伯因病去逝。隐公心里还是有数的,他感叹到:“臧僖伯对我有意见,我可始终没有忘啊!”于是,命令按照他应享受的政治待遇,提高一个规格办理丧事。

隐公到河边看捕鱼,对国对民对历史,算多大个事?可经道学家一上纲上线就成了关系国家兴衰成败、生死存亡的大事。如《左传》如《资治通鉴》,都有很多通过一件小事,写出老长一篇对话录,讲出一番圣人之言的大道理,实在可疑。

鲜活的历史一旦赋予沉重的说教功能,一经被用来传播某一两个人的想法,就会变成惨不忍睹的道德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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