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外雪都,有一学生,姓耿,性寡言,少友,好文墨,喜宅家中。
某日,耿生乘地铁回家,偶遇一女,年方二八,身着青衣,巧笑倩兮,遂怦然心动,欲上前添加微信,又唯恐冒昧,垂首间再三思量,方下定决心,奈何抬头视之,少女已不见芳踪。
此后,数日,耿生必准时乘坐地铁,以期再遇少女,未果。
翌日,耿生欲往极乐求缘法,途中遇一汉服青年街头写字,其字俊秀飘逸,有王张之美,不禁呼而赞之:“好字,美哉。”青年乍闻美言,顿笔应道:“兄台,过赞。”两人相视而笑,青年道:“相见既是有缘,赠兄台一字,稍待。”未等耿生拒绝,青年已写完,递至耿生手中,继续说道:“桃花无缘起,莫动无名情,赠兄台一个静字,希望能静中生定,定中生慧。”
耿生略感莫名其妙,谢过青年赠字,返回家中,方想起极乐未去,心生气恼,扔青年之字帖于书柜。
是夜。耿生入睡,听人呼耿郎,连绵不绝,醒至桃花林,随声行百步,见一桃花亭,亭中一少女,身着青衣,翩然起舞,及近观之,正是那心头念念之人。少女见耿生,止舞泪婆娑,耿生见此,激动且惑之。
少女素手拭泪,上前拉耿生入亭中,说道:“耿郎,不必困惑,且听奴家说。”
“奴家名小青,前世本是江南雅庭坊的一名歌妓,幸遇世家公子柳元朗宠爱,不被浊世所污, 柳公子爱我至极,想要明媒正娶,奈何柳家族长不同意,后来更是将柳公子囚禁在家,致其郁郁寡欢,死于相思,奴家得知柳公子病逝,亦随之而去。”说道此处,小青已是哽咽。
耿生问道:“前世?……”
“耿郎,且听奴家往下说。”小青不等耿生说完,便继续说道:“奴家到得阴曹,禀明阎王天子,幸得怜悯,让奴家在五百年后与公子再续前尘。而耿郎就是前世的柳公子,奴家的心上人。”小青说完,便把身子靠在了耿生身上。耿生顿觉温润柔软,沁香入脾,本来僵直不敢动的双手轻轻搂住小青的身子,万般困惑皆遗忘。
次日,耿生醒,方觉是梦。然而,后数日,夜夜与小青相会,或于桃花亭,或于雅庭坊,或于湖中船坞,以致不知是梦是幻。
待月余,小青忽告耿生,阎王天子许其此世与耿生续前缘的时间已到,往后余生,勿再想念,遂消失不见。次夜,耿生入梦,但见桃花亭,不见小青,方知小青不复存在。
耿生不见小青,终日郁郁,日渐消瘦。又月余,小青复至,言耿生前世善缘,可再得三月之妻,耿生喜极泣,与小青更胜往昔,如胶似漆,夜夜欢娱。耿生日渐萎靡,骨瘦如柴。
某日,其友张生登门,见耿生,以为病,遂拽之去医院,经查无病。
耿生说道:“昔者,扁鹊见蔡桓公,数言有疾,蔡桓公不信,终死,此天意也。”
张生惑而求于友,其友告之,雪都北郊有求知观,或许可求得答案。
张生乘车去求知观,得见观主,言明情况,观主说道:“天地之间,有魑魅魍魉者,以七情六欲为食。数月前,我见得耿生眉目之间有桃花之劫,特赠一静字,以解其难,奈何造化弄人。也罢,随君走一趟吧。”说罢,观主起身而行,张生见此,问道:“观主,咱俩就如此而去,不用准备准备?”观主叹道:“耿生所遇者,魅也;魅因色起意,以欲而食,因情而去,唯劝之。”
二人见耿生,表明来意。耿生之说道:“张兄、观主,我知小青不是凡俗,亦知自己长期以往,恐命不久矣,但若能陪伴小青,死也愿意。”
观主说道:“若问世间最动人且伤人者者,唯情而已。还请小青姑娘相见一面。”
良久,小青显出身形,垂泪道:“耿郎,相处数月,小青不知郎君爱我至深,是我之过,从今以后,必不再与君相梦。”说完,便已化烟而去。
耿生见小青离去,瘫地,时而大哭,时而大笑。良久,观主道:耿君,好了,小青此去,不复归也。耿生乃止,起身拜谢道:“多谢观主赠字,多谢张兄援手。”
张生笑道:“客气。耿兄无事,皆因耿兄急智,观主良劝,吾用微乎。”“何来良劝,善欺罢了。”观主苦笑,说道:“所谓‘青若动心是为情,情本无心是为青。’魅,喜食极情,若见痴情男女,必道前世因,说今世果,先迷情,再思情,后痴情,已达极情,极情至而后身心亡。唯有此时,魅与人共痴情,更幸耿君,于迷途中生出一点灵慧,方可欺而离之。”
耿生有惭色,说道:“幸有张兄登门,不然观主之静,仍弃于高阁,而我之命,恐不长久。”
“此是天意不绝耿君。”观主长笑道:“事已了,咱们有缘再会。”未等耿生挽留,观主已消失无踪。
张生见此,叹道:“观主,真仙人耶。”
耿生亦叹道:“某遇观主,幸哉,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