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一』

母亲生忌竟已过了四天,母亲生前我便总忘记她的生日,如今亦是。

今年是母亲六十岁大寿,她很早前便就置办好了衣物,她期待着儿女能够为她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可惜,她不在了,与世长辞,给儿女留下永久的遗憾。

晚霞很美  夜深时归家再无人等候


她的百期祭刚过不久,就二舅和三舅来看望她,你看,一个人一旦逝去,从此便真的被人遗忘或冷漠了。不怪人心难测世道无情,这是自家人的事情,何必牵扯他人。

半年了  她写到  在这个人欲横流的城市,半年不是个短日子。半年是一些人的开端,是一些人的末日。


『二』

像是生活在原始时代,生活在未开化的民族或部落,这里的人随地小便,衣衫褴褛,可以连续几天不刷牙洗脸就出门,可以不洗脚直接上床睡觉,他们忍受着飞机的轰鸣,习惯了无法洗浴的生活,在炙热的天气里,即使汗流浃背,灰头土脸,也只能靠几盆自来水来浇湿淋浴身体,冰凉的冷水,不分阴雨天或晴天。

他们三五成群,就站在那开阔的空间里,袒胸露乳,赤身裸体,没有遮挡,没有羞耻,在那共同生活了上千人的区域里,男女无别,文明 —— 无从谈起。


这里时而停水,时而停电。

停水便就无法洗漱,洗浴,带着工作了一日的疲累,带着坑脏的身体,将就着,妥协着睡去。我有洁癖,这样带着灰尘的躯体会弄脏床铺,会拖累灵魂。我不忍,也无法入睡。像是在等候,亦或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下定决心与之对抗。

理想与生活  向来泾渭分明


停电便无法休憩,有种有家不能回的无奈。活动板房,总共二层,我就住在二层,很多人也是。这样的板房经不起白日好几小时高温的炙烤。当你归来推开门那刻,热浪瞬间笼罩,然后你暗自转身离去,是逃离,是自救。

流浪也好,散步也罢。也喝酒,配一小菜,就那样打发着时间。待夜深,待风凉,然后回去再睡,那时房间里也热,但总算还能承受。也不敢回去太晚,那样便经不起第二日的早起。


房间蚊虫肆虐,界外道路灰尘遍地,几度泥泞。我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却竭力与这里的人保持距离,高高在上,自持清白。像是外来者,侵入者,与这里格格不入。

已经2023年了,在这座被冠以一线城市的角落里,土地上。我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要么是穿越了时代,少年理想中,哪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黑夜将至    我知晓白昼会来  可那需要很久很久


这里叫作“工友村”,这里的人被称作“农民工”,这里遍地都是生活,这里没有尊严,只有卑贱。

『三』

雨势很大,说来就来,很多地方已经被淹没润透,走到这里,已经晚了。风助力着这凶猛的势头,房间屋顶噼啪作响,清晰,明快,我听得出雨势缓急,雨点大小,它滴落的方位。

当然会给出行的人带来困扰,但大多数人还是感谢这样的馈赠。炎热与雨,我也选择后者。


心中的田野    四下无人  皆是孤独    含泪  含笑



房间门被风整夜来回推搡,响动不断,但我也依旧睡的安稳踏实,雨与疲累中和,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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