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盈盈不语泪双流
白慕辰和孔晋之将季安云扔在床上,也不休息就要离开。轻月要送,两人拦住他,让他好生照看季安云。
轻月帮季安云脱了鞋袜,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应该让阿樱来照顾烂醉如泥的季安云。一来阿樱得以还她生病的时候季安云彻夜和衣照顾她的恩情,二来得以增进两人的感情。
轻月一拍巴掌,觉得自己这主意再好也没有了。
阿樱正和轻雨帮着厨房在后院打水清洗碗碟,水声“哗哗”,瓷器“叮当”,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两人和厨房的人做好了事情,往外走,就迎面撞上风风火火的轻月。
轻月上去就要拽阿樱,却发现无处下手拽。阿樱的一身黑衣短装,袖子又因为方才洗碗卷了起来。轻月缩回伸出去的手,对阿樱说:“阿樱姑娘,你快去看看我家二少爷吧!”
阿樱一惊,问:“她怎么了?”就赶忙跟着轻月往季安云的卧房去,轻雨也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季安云卧房门口,就闻到冲天的酒气。阿樱和轻雨都用手轻轻掩住鼻子,阿樱皱着眉看轻月,轻月说:“我家二少爷喝醉了,不省人事了。”
“讨厌,轻月,”轻雨责怪,“被你吓死了,你看阿樱姑娘脸都被你吓白了。”
“阿樱姑娘原本皮肤就白净,那不是吓得,哪像你,黑丫头。”
轻雨要打轻月,轻月绕着阿樱躲,一边躲,一边对阿樱说:“你得帮二少爷换下外衣,他喝的多,口渴,要时时喝水。你还需为二少爷擦拭身子,他喝多了就身上发热,用清水擦拭,消酒力,他才不难受……”然后他就跑远了,说,“交给你了,阿樱姑娘~”
“臭轻月!”轻雨骂。
“轻雨,你是不是喜欢轻月?”阿樱问。
月光下,轻雨的眼睛显得越发得大,她问阿樱:“阿樱姑娘,你怎得想起这样说?”
“我就是觉着你挺喜欢轻月的。”
“我喜欢他?人贱嘴贫,骨头没有二两重,我能喜欢她?”轻雨气哼哼地说,“阿樱姑娘二少爷就交给你了。”然后就走了。
“我喜欢他?哼!”
可是阿樱总觉得轻雨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心里并没有生气呢?
阿樱走进季安云的卧房,先打开香炉,燃了香草。她知道,季安云的屋内是常常要熏香的,尤其是这满屋酒气的时候。她看了看桌上的茶壶,轻月已将茶水备好,用来为季安云擦拭身体的清水也已经打好,手巾搭在盆边,叠好的汗衫放在季安云的枕边。
阿樱方才洗了碗,手还凉的很,她将手搓了搓,过一会儿,觉得手不那么冷了,就去为季安云换衣服。
这轻月没考虑到的一个问题是,阿樱能不能顺利的将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的衣服换下来。
灯光摇摇晃晃,从窗缝吹进来丝丝的风,季安云的脸呈粉红色,尤其是眼睛下面特别红,忽闪忽闪的灯光使他长长的睫毛看起来亮闪闪的。
阿樱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仔细地看过季安云,他的下颌线分明,却又不显得那么刚硬,阿樱看得有些痴了……
从窗缝吹进来的风大了一些,灯光猛得一晃,阿樱清醒过来。
她将季安云外衣的带子解开,腰间的配饰取下,腰带也一并取下。她一边去这些东西,一边想,怎得穿衣服有这样多的物件。
怎么把衣服脱下来呢?阿樱去抬季安云的胳膊,季安云倒也没有反抗,很容易就抬起来了。阿樱为他褪去袖子,另一边也如法炮制。然而这只是外衫而已,如今已经初夏,季安云穿了三层,阿樱得一层一层为他脱了。
待三层长衫都脱完,阿樱已经腰酸背痛,满头大汗了,真的比她练刀法还要累。
阿樱想要把汗衫给季安云穿上,想起来,还是先为他擦拭身体吧。阿樱拧了手巾,坐在床边,先擦了擦季安云的脸,接着往下擦,喉结、锁骨、肩膀、胳膊……
黑沼泽的很多男孩子干活的时候都习惯脱了上衣,枯狼就经常这样。阿樱也不是没有见过裸着上身的男子,却从来没有今天这般脸红心跳过。她从来没有见过黑沼泽的男子有像季安云这般皮肤白皙的,不知道是灯光的映衬还是因为喝了酒,季安云的皮肤白皙中微微泛着粉红,锁骨分明,却并不是瘦弱。
阿樱慢慢地轻轻地柔柔地擦着季安云的身子,像是怕把他擦疼了,又像是怕把他擦醒了。
隔着手巾,阿樱都能感受到季安云皮肤的温度,阿樱觉得手心像是有火在烧……
胸膛擦好了,再往下,阿樱突然发现季安云的裤子并没有换。她拿着手巾呆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能够鼓起勇气为季安云把裤子换下来。
此时阿樱面临一个难题,脱下来的三层衣服都压在季安云身下,所谓的“脱下来”,只是褪下了袖子而已。
阿樱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季安云,想,既然轻月说喝了酒的人身上热,就不给他穿汗衫了,这样就不热了。她又想,这样会不会着凉呢?她扯过被子就要给季安云盖上,可是又看到那三层衣服,觉得,如果自己这样睡一整晚,也会不舒服的。
阿樱把被子重新放好,伸出双手把季安云从床上拉了起来,还好她从小习武,算是有力气,她把季安云扶好靠在自己身上,腾出一只手去枕边找汗衫。
不知是不是季安云觉得这姿势不舒服,他一转身,把两条修长的手臂搭在阿樱的肩上,整个胸膛都贴着阿樱。他的体温热热的,隔着阿樱的黑衣传到阿樱的身上。阿樱的脸紧紧贴着季安云的颈侧,她能感受到季安云颈部的跳动,一下一下,闻到季安云身上隐隐的酒气,还有他自己的气息。
阿樱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屏住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一阵轰鸣。她正在枕边摸索汗衫的手僵住了,原本扶着季安云的一只手也觉得烫的很,松开了。
过了一会儿,阿樱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她一边调整气息一边继续摸索汗衫,拼命想让自己的心跳得慢一些。
汗衫找到了,阿樱双手环在季安云身后,将头从季安云的肩上探过去,整理好汗衫,找好衣袖准备给季安云穿上。
“阿樱~”
季安云在阿樱的耳边呢喃,阿樱一愣。
“阿樱~”季安云又在低声嘟哝。
阿樱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季安云在梦中说话。
“阿樱~我,喜欢你~”
沉睡中的季安云声音有些嘶哑,低低得,极像是在耳语。
阿樱原本“扑通扑通”蹦得快要跳出来的心,在听到季安云的低语后,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下来,她轻柔地给季安云套上一只袖子。
“阿樱~你不能杀我爹,不能~”
阿樱正在给季安云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接着给他套另一只袖子。
“爹,爹,阿樱,你不能,不能……”
“滴答”,一滴水滴在了季安云还裸露着的肩头。“滴答”,又是一滴。
阿樱腾出一只手抹去季安云肩头的泪滴,又轻轻抹去自己眼睛里不断涌流出来的泪珠,可是怎么能止得住呢?泪水流进了阿樱的嘴里。阿樱不是没有哭过,从小到大不知道哭过多少回。饿了哭,困了哭,摔倒了也哭,练刀法的时候也哭,可是没有一次是和今日一样的,今天的眼泪是苦的。
季安云肩头薄薄的衣料被打湿了,阿樱温柔地扶着他躺下,站在床边默默地看了他一会,低声问:“阿光,若是你父亲当真做了坏事,我要杀他,你,会恨我吗?”
卧房的门被敲响,轻雨走进来,轻声对阿樱说:“阿樱姑娘,这是才熬好的醒酒汤,你让二少爷喝了吧。”
她把醒酒汤放在桌上,就着灯光,见着阿樱脸上的泪痕,打趣说:“我家二少爷只是喝多了,姑娘你没必要哭吧。”
阿樱微微一笑说:“我是被茶水烫着了,才哭的。”
轻雨走了,阿樱端着醒酒汤,坐在床边喊季安云:“阿光,阿光~”
“娘,娘~”季安云在梦中像是要哭出来。
阿樱声音柔柔地说:“来,阿光,把这醒酒汤喝了。”
她一只手端碗,一只手去扶季安云。季安云竟然十分听话地欠起身子,乖乖地就着阿樱的手喝完了一碗醒酒汤。
阿樱把被子给季安云盖好,端着碗走出卧房,轻轻关上房门,往厨房去。
把碗洗了之后,阿樱没有再回到季安云的卧房,她只是守在门外,看着院内一地凄白的月光。
清然山庄外,青龙山的一棵大树上,枯狼披着一身斑驳的月光,看着山庄的方向。
月亮渐渐隐去身影,东方现出鱼肚白,绯红早早就起床,她一夜没有睡好,枯狼和阿樱夜里都没有回来。
“老爹,你说,枯狼和阿樱怎么都没有回来呢?”她觉得很是焦心,就去问同样早起的老爹。
其实,黑沼泽的人都起得早,虽然并不都是杀手,但也都是自小习武,习惯于早起,起床之后总是要先练上一招半式的,不能把学来的功夫忘了,既能防身亦能健体。
老爹站在自己的木屋门口看着黑沼泽忙忙碌碌的人,听绯红这样问他,回问绯红:“你担心什么,两个人都在外面,互相照应着,既然是都没有回来,那就是正在忙着阿樱的任务,有什么科担心的?”
事实证明,老爹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忙着任务的两个人,都只是各自在月光下坐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