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露
1 涛涛奶奶
一大早,总是我和老伴最忙的时侯。儿子媳妇早餐后上班去了,老伴也骑了车出去买菜。
我边给雯雯喂食,边哄着涛涛。孙女雯雯已经四岁多了,早餐后得送她上幼儿园。涛涛才刚一岁,正是呀呀学语的时候。这小子长得壮壮实实的,体重与他差三岁的姐姐雯雯差不了多少,抱着挺沉的。
老伴出去买菜还没回来,他是不是又在菜场附近看人打牌忘了时间呢?唉,这老头子啥都好,就这点改不了,年轻时爱玩牌,老了还依旧,即便自己不上桌,在旁观看也味儿极浓,常常为此误了不少事儿。
八点多,该送雯雯上幼儿园了。幼儿园就在小区附近,走过门前大街,拐个弯,过一座小桥就到,走路十来分钟就解决问题,我和老伴天天自己接送,连校车都不用,还能节省点儿呢。
老头子迟迟不归,我只得自己送了。我抱着淘淘,拉着雯雯,祖孙三人向幼儿园走去。
“婶婶,今天怎么一个人送雯雯呢?”出了门刚走不远,迎面碰见孙悦梅。
这孙悦梅是个外地人,好像说是河南人还是湖北人来的,与老公在这小城做生意,至于做啥生意谁也不知道,他老公倒是进进出出的,孙悦梅却极少出去。他们在这租房半年有多,平曰里进进出出的见面多了,便“叔叔婶婶”的叫着,大人小孩都熟络得很,如同村子里人一般。
“哦,你叔叔买菜去了,也不回。我怕晚了雯雯迟到,所以抱了涛涛送她。”
“这小子够沉的。要不,我帮你抱着涛涛,你先送雯雯去上学,回来了您再抱回涛涛去。”孙悦梅热忱地提议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也要忙,耽误你事。”我虽然心里乐意,但还是怕麻烦了别人。
“没事的,我今天不忙,来,我抱着,您去吧,不急的。您忙完了去小卖部找我就好。”孙悦梅顾自从我手里接过涛涛,抱着走了。
没有涛涛在手里,我觉得轻松多了。看看时间,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忙牵着雯雯向幼儿园走去。
从幼儿园回来,我拐进小卖部找孙悦梅,不在,只有几个素来就闲的人在那搓麻将。
“她刚抱了涛涛离开,说是无聊出街逛逛。你由得她去好了,她等下会送涛涛回家的。”店主邝素芬说。
我想也是,不如我先回家洗洗衣服,说不定孙悦梅一会就送来了。
老头子还没回家,他准是旧毛病又犯了,看着看着来瘾了,一定又坐上了牌桌。唉,真拿他没办法。今天好在有孙悦梅帮忙,要不我什么都做不了呢。
洗衣服,拖动,收拾房间……
十一点,老头子回来了。他低着头,一幅笑嘻嘻要讨好我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准是又输钱了。我怒从胸中起。
“你就知道打牌,打牌,你还要不要孩子要不要家了?!”我话一出囗,猛然意识到涛涛还在孙悦梅那儿。
“我先去抱涛涛回来。你一去就一上午,抱了涛涛我怎么做事?”我说着走出去找孙悦梅。
我来到孙悦梅的租住处,门还锁着呢。难道逛街还没回来?我又去小卖部,还是那几人在搓麻将。我又在邻居家四处看看,都说没看到孙悦梅身影。
一种不祥之感顿时袭来,可我还是不愿相信那种感觉,我安慰自己:过不了一会儿孙悦梅就会送来的。
我惴惴不安地回了家。老头子问我:“涛涛呢?”
“孙悦梅抱去逛街了,还没回呢。”
“去了多久了?”
“我送雯雯去幼儿园时……”我嗫嚅着。
“这么久,都快一上午了。你是不是疯了?那孙悦梅是谁啊?她又不是咱村里人。”老头子抬高了声调说。
“可她都在这租房这么久了。”我心里着急,可嘴里还是不肯承认。
“快点找人去!还等什么?真是疯了!”老头子气急败坏地说。
我们俩着急忙慌地四处找人。
孙悦梅住处,房门紧锁。
小卖部,没人。
邻居家,没人。
扩大范围,还是没人。
……
最后,我们和帮忙寻找的邻里折回孙悦梅住处。征得主人同意,老头子一斧头把门破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屋内空无一人,房间稍显凌乱,有匆忙收抬行李的迹象,床上尚有折叠好的衣物,衣物旁还有一个棒棒糖。
“这不是我给涛涛的棒棒糖么?”邝素芬捡起棒棒糖说。
我瞪着邝素芬的手上棒棒糖,慢慢地,慢慢地倒了下去。
2 孙悦梅
从婶婶手里接过涛涛的一刹那,我的心狂跳不已。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晴似乎会说话呢。抚着他的脸,摸着他的手,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幸福得要炫晕下去。
我抱着涛涛去了村里老邝家的小卖部。小卖部里依如平常,那几个人无论早晚雷打不动地搓麻将。我抱着涛涛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
“不看搓麻了,小孙?”店主邝素芬笑着说,还顺手拿了糖果逗涛涛。
“无聊,刚脆逛街去。”我的脑海闪过一丝邪念。
出了门,我立刻折回租住的房子,我让涛涛坐在床上吃糖果。这小子挺乖的,拿个棒棒糖正吮得口水直流呢。
我迅速收拾好了几件衣物装在购物袋里,然后背了包,抱着涛涛,锁门。
刚到路口,一辆出租车驶来。我忙招手,出租停下,我抱着涛涛上了车。
“请问您要去哪?长途?还是短途?”司机看了我一眼,打着哈欠问道。看样子,他挺疲惫的,是早起之故吧。
“去郴江市吧,我有点急事。”
“哦,那就走吧。”司机一声好,车子便已启动朝郴江市方何奔去。
我舒了一口气,抱着涛涛调整了一下坐姿。
“您小孩真可爱。多大了?”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笑了笑,吐出两个字“一岁”,然后闭了眼装睡。
司机见我不说话,又见我闭了眼,也许是认为我累了不想多说,也许是以为别的什么,反正,他不说话了,正是我所希望的。
一路无话。涛涛在车上一晃,睡着了。我眯着眼,反反复复地想着下一步。
“快到市区了,您是要去儿童医院么?”一个多小时后,司机转头问起我。噢,他以为我要儿童医院看病呐。
“甘露酒店吧,我们不用去医院。”我把早想好的地点说了出来,这家酒店我和老公曾经住过。
“对不起!对不起!”司机为他的自以为是脸红了,忙不迭地道歉。
我淡淡地笑了下,毫无愠色。涛涛还在睡觉,这小子沉着呢,压得我的手臂都麻木了。
车子继续向前走着,又转了几个弯,司机把车停在了甘露酒店门口,我下了车直奔酒店大厅而去。
酒店大厅里人挺多,我抱了涛涛坐了一小会,确认刚才那司机已远去后,我抱了涛涛绕到后门,然后又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头攒动,我抱着涛涛累得不行,坐了三站后,我提前下了车。还有两站路就可以走到老公所住的地方了。
老公这几年来一直在临江一带跑生意,但他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为了节省开支,他才在临江县城近郊区租了房,作为据点。他进进出出,以此为家。
他这次来郴江市,也是应同乡之约。
快到老公所在的地方时,我打了电话给老公,要他单独出来见我。老公应约而至。
“老公,你看,涛涛白白胖胖,像极了陶陶小时候。”
“这是谁家的孩子?你怎么抱了他来?”老公非常吃惊。
“老公,我们把他当陶陶吧,你看他多可爱。”一看到小男童这粉嘟嘟的可爱笑脸,我的心尖就在颤动不已。
“你,你总是——”老公欲言又止,他顿了顿,有点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地说:“你总是忘不了陶陶!老婆,咱忘了他吧,我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3 出租司机
又拉了一趟长途,累得不行。找地儿补觉去。
昨晚陪哥们唱歌,半夜两三点才睡,刚睡了个囫囵觉,就赶早起来拉客了。
拉了几趟,本想把车开至僻静处休息会,不想上来一个远客。难得遇到远客,拉了吧,总比短客赚得多。
在宾馆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上微信群找客源去,希望有客回临江,回路也不白跑才好。
临江拼车微信群挺热闹的,只睡了一觉,已有三百多条未读信息。
我点开来看,一向以拼车约车信息为主的拼车群,今天却在热热闹闹地问是否有人载了一妇女和一岁男童去郴江市。群里还有人上传了女人和男童相片。
我一看那女人照片甚觉眼熟,这不就是我上午载的远客么?还有那男童,脸面很像,只是衣物不同,而且相片男童略微小些。
“如有见到此妇人和男童者,请速速联系181*****321邝。有重谢。”
看到这条信息,我懵了。难道是拐卖儿童?还是家庭矛盾导致妻子携子出逃?
我赶紧拨同行电话问个究竟。
“你还不知道吗?那个外地妇人偷了邝家村一男童跑了。现在整个县城闹哄哄的,到处贴满了那女人和小孩的照片。警方也出动了,县城各个出囗都有警察把守呢。”
挂了同行电话,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个尾号“321”的电话。
4 办案警察
下午将近四点,警局接到临江电话,要求迅速出警本市甘露酒店,协助抓捕拐卖儿童的妇女一人。
我局警员迅速集合出动,直扑甘露酒店。不想,却扑了个空。
客服查寻入住记录,发现查无此人。正要要求调监控查看,电话铃响,是总局的。
“妇人已投案自首,速回。及时审讯。”
审讯结果,案情真相大白。
原来,此妇人和老公均为湖北某地人,为做生意租住临江县城邝家村,已有半年之久。丈夫在临江一带到处跑生意,妻子则住租房处,以此为家,让跑生意的丈夫有个暂时落脚点。
那天,孙悦梅从送孙女上学的涛涛奶奶手中接过涛涛,临时起意,想要占有涛涛,填补无子之憾。
于是,她简单收拾衣物抱了涛涛直奔郴江市,想和与老乡聚会的老公汇合直接逃回湖北老家去。
两人会合后,老公才知妻子偷了别人的孩子欲逃。老公劝说妻子投案自首,妻子不肯。无奈,两人抱了孩子来到郴江市森林公园躲人耳目,思考下策。
因为邝老头子破门而入孙悦梅出租屋后,发现情况不妙及时报警,而后迅速发动亲友到处找寻,还将孙悦梅和涛涛相片四处张贴,又上传至微信,并在微信群及朋友圈迅速转发。致使这一事件在几小时内迅速在小县城内发酵,又随着微信、网络蔓延至更宽更广的范围。
很不幸,或者说很幸运,孙悦梅老公收到了这条消息。收到信息后的老公,无比坚定了当初的想法,孙悦梅万般无奈,只好随了老公来警局投案自首。
审讯员问及作案动机,孙悦梅夫妇声泪俱下……
原来,夫妇俩曾育有一儿一女,不想儿子陶陶八岁时遭遇车祸身亡。从此,孙悦梅一蹶不振,一味沉浸在痛失爱子的苦痛中不能自拔,以致神思恍惚,健康状况每况愈下。
常年在外奔波生意的孙悦梅老公只好将孙悦梅带在身边,留下正在上学的女儿跟随爷爷奶奶生活。为了生活方便,他索性租了民房,让孙悦梅住着,自己也有个归家之处。
只是孙悦梅老公怎么也没想到他老婆会……
只是因为曾经拥有,又痛失至爱。唉,可叹哪!古人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孙悦梅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失子之痛又怎能转身施于他人呢?
好在有他老公的坚持,孙悦梅及时止住犯错的脚步,否则,这万千世界又多了一个坠入深渊的家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