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安否。暮春归,可等一壶棠梨煎雪?——雨生。” 这是今年雨生寄来的第二封信,白天已经看过了,但花棠总觉得读不够,像是多看几遍就能看到雨生的脸来。桌上烛火微亮,此刻外面正飘着大雪,她心中悲伤又期待:应该也是最后一封信了吧,终于要回来了吗?正忧愁这漫冬长夜,幸而春天不远,姑娘的心里终还是喜悦的,“唔,棠梨煎雪,好啊。”花棠把纸折好,如往常一样将信收进梨木做的匣子,转头把桌上的烛吹灭后,才利落的钻进被窝里,闭眼,等着进入梦境,那梦里,该有大雪和少年。
今晚似乎睡得很不自在,迷迷糊糊间,花棠睁开了眼,屋里黑着,她知道天光还没照进来,还是深夜,辗转反侧好几番,可能因为心中太过喜悦,实在睡不着了。花棠想到外面去散散步,大半夜在外面晃,似乎有点奇怪,不过她总爱随心来,穿上鞋,迅速点好了手提灯笼,“带上纳雪壶吧”花棠自言自语,又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于是便去柜子里把纳雪壶取来挂在右手上,披了件厚实的斗篷,左手提了灯笼,向门走去。
刚开门就感觉到冬夜的深深寒气,但她更加雀跃了,蹑手蹑脚关上门后,溜到小巷中间,脚下积雪深厚,一踩一个脚印窝,花棠只好缓慢向前。漆黑的天空,洁白的四周,她仰起头,细绒的雪花飘她脸上来,又凉又软,纯粹的雪夜里,惟一人一灯一团光,似乎别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花棠赶紧打开纳雪壶,难得收集“新鲜”的雪,一边看着雪随意落进壶里,又一边思绪万千:青梨镇每年都下雪,却是雪在人非呢,娘老说我再等就嫁不出去了,雨生去了好地方也不会回来,我才不信,他一定也是很牵挂我的,思念的心怎会有假,他终究要回来了呢!想到这里,花棠嘴角随眼角,眼角随心尖地笑开了,“再不必靠着信纸和回忆过日子了吧!”她更快乐的自语到。可是虽情深意重,但时间流走,什么都没有留下,而绕树嬉闹的纯真从前却更加让人难忘,那时候,是真的很快乐啊……
青梨镇一直有个传统:用棠梨和冬雪酿酒,这酒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棠梨煎雪。雨生和花棠两家邻着一棵梨树而居,两家从未约定过什么,虽然雨生比花棠长两岁,但两个孩子却很默契的从小交好,一起到处玩,也一起跟着大人集雪采棠梨,且一直如此。花棠十五岁才学得这一手艺,此前只跟着大人帮忙,雨生娘酿的棠梨煎雪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入口细腻,酸而不涩,酒里除梨香,似乎又带了雪的甘甜,小呷一口,更是余味悠长。这天,花棠爹娘要外出一趟,将花棠托给雨生娘照顾,“放心吧,花棠在我家不会有事的”,雨生娘笑着摸摸花棠的脸,“那麻烦你了”“不麻烦,我和花棠一起玩!”雨生跑来,说着就笑嘻嘻带了花棠去玩,看着两个小孩蹦几下走去,两个母亲相视摇头莞尔,又讲几句才分开。
盛夏的太阳热烈,那棵梨树已结了许多梨,都个大,压弯了树枝,花棠仰头望着满树梨,喉咙动了动,转头说到:“雨生,我想吃梨。”雨生也抬头看了看树上的梨,想了想,笑着说:“我带你去尝更好的东西。走!”
雨生娘把棠梨酒放在屋里的小地窖里,保持低温,夏天更好卖,所以雨生并不能喝到很多棠梨酒,得卖到别人口中,不过他很想给花棠喝这样的好酒,“趁娘不在,带她多喝一些。”雨生自顾自的打着主意,走进家门,花棠在后面跟着,觉得在别人家里乱走不好,“你要带我去哪呢?” “很快到了。”
雨生麻利的搬开地窖上的木板,顺着石梯往下走,“走这,跟好了。”两人嗒嗒几步便到了窖底,只见里面有将近十个比花棠高的坛子,还有几个小的,“这是?”,雨生笑了,动作熟练的开了一个小坛,“棠梨煎雪啊。不过这里没有杯子,只能凑合喝,快尝!”雨生双手抱着酒坛递给她,花棠迟疑着,不过她知道雨生娘的好手艺,很快打消迟疑,接过酒坛喝了一口,两眼一亮,脸上满是惊喜,“和我娘做的不一样呢,好香!又酸又甜,冰冰的,喝了很凉快。”雨生坐到地上,笑道:“喜欢就多喝点啊,这果酒不醉人的。”花棠点点头,一口又一口的继续快饮,雨生也馋,不过忍住了,喝太多要被发现,被娘知道很惨的。花棠当然不知道,喝得十分痛快,“哇,太好喝了。”她把酒坛放下,抹了抹嘴,脸上微微泛了粉,雨生见状不对,“你这是醉了吗?”“没有啦,哈哈哈…这酒好好喝,好喝到要飘起来啦…”小姑娘的脸迅速成了红色,雨生赶紧把她手里的酒坛拿过来,“酒量不好啊花棠。”雨生无奈摇摇头。“我…我还能喝…喝”花棠一边嘟囔着,一边昏了过去,“哎,怎么还醉昏了。可不能在这儿躺。”雨生一把抱起花棠,快步上梯,跑进自己房里,小心翼翼地把花棠放在床上,“睡一下就好了吧,可不敢带你喝酒了。”放好了花棠,他得赶紧去把地窖盖好。刚走到桌前,一道碧蓝色身影进来了,他知道晚了,雨生娘看到开着的地窖,脸上温和的神色随即不见。“娘我错了!”可不能让娘知道是花棠喝了,雨生赶紧低下头。@没想到一向乖巧的雨生竟然会偷家里的酒,叹了叹气,放下了背篓,指指地窖,“是你做的?”“嗯…”“为什么要偷酒喝?偷是好行为吗?!”“天气热,我馋凉的棠梨酒,我不会再偷酒了!”@摇摇头,“春天酿时你已尝过了,我已说过,存下来的酒不可喝,你以为你吃的饭穿的衣怎么来的,我一人带这一个家容易吗,什么时候能理解你娘啊”雨生知道惹娘生气还伤心了,心中也愧疚,“娘,对不起…”“去,跪着自己想想,叫你起来再起来。”“知道了。”雨生把地窖盖好后,自己跪在旁边,@准备去洗菜,又回头问到:“花棠呢?”“噢,她,她和柳柳玩去了”…
那次雨生跪了很久,花棠后来知道了愧疚不已,雨生也只笑笑,“我跪一下就跪了呗,喝掉的酒,我少吃几碗饭就好了呀,你可千万别放心上。”花棠无言,看着雨生,心中纠结又感动,雨生总是笑对她,从前至今,一起转山林摘花草,一起被雨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