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晤

  八月第一次和他见面，赶上了春天的尾巴。

  慵懒的午后，八月在画室依偎在沙发上欣赏自己一手布置的休闲角，超大的窗户完全能容纳日光，晚上可以看到月亮的轨迹，一盆死而复生的绿萝和栀子花，都恢复了绿意。

  八月打开手机，播放喜欢的歌手刚发行的音乐，支起画架贴好一张素描纸，准备画一幅女孩肖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段时间八月画画的感觉很好，她常一个人待在寂静的画室画几幅练手作，放松而且自在。

  就像是高中花了很大的功夫解出一道数学题之后的那种成就感，八月终于能理解当时班里的学霸说的这句话了。

  “也算为时不晚。”她想。

  八月的生活称不上惊天动地，但是也算多姿多彩，大一那会儿班级集体抗议晚自习被院里默许，她和宿舍几个姐妹商讨着挣点小钱，于是做起了学校第二波代拿快递的业务，听说第一波是学长学姐没干几个月就歇了火。她们有一个很大的玻璃罐，拿快递一次一块钱，遇到超大件时会集体出动轮流搬运，阴雨天气伞都顾不得打。不知不觉罐子就满了，因为各自都有了要忙的事，就分了钱结束第一次的创业。

  她们看着后来又兴起的代拿快递业务，还一度骄傲了许久。学弟们用电动三轮代替了脚力劳动，收费比当时高两三倍而且不送货上门，依然大受追捧，果然时间的新陈代谢比人要快的多。

  做了两年的美术老师兼职，深受孩子们喜欢，大一点年龄的学生争相叫她姐姐。拿到兼职工资时会和朋友胡吃海喝一顿，醉酒也有过几次，朋友们从二手市场买了两辆小摩托，她常常坐在后座被吹成了疯子的时候感觉心被幸福的热潮淹没。

  八月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回忆过去，她总觉得美好的事情应该永远鲜艳。然而似乎这样是行不通的，但也不乐意改变想法，就是像头死牛一样的倔脾气。

  吹来一阵微风，八月手中的肖像画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她满意的笑了笑放下铅笔打开了手机，看到那个人给自己发的消息，他说在去上课了，他说耳机丢了。八月立马起身跑到窗户边向他上课的方向望去，结伴的学生很多，八月也不知道哪个是他，傻傻的笑了自己一会儿。

  他们刚刚认识一个星期，很短的时间但是八月却觉得和他相识了很久，但或许也只是她自己这样认为。

  约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八月陪失恋的朋友在学校旁小区里聊天，她坐在荡秋千上慢慢悠悠的晃一圈又一圈，那晚的月亮不圆但是很亮，“这么美的月色，应该拿着新发现的好吃小饼干去和他一起分享。”八月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差点从秋千上摔倒，然后开始没缘由的大笑，朋友吐着烟圈问她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她一时怔住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在此之前八月有过一次短暂恋爱，开始和分手都是莫名其妙的那种，但也免不得她大哭了一场。后来她又对一位单身的老师有了好感，入了坑又跳出了坑。她在日记中写到，做了一个噩梦，在悬崖边坐着，手中握着一把剪刀，地上散落的碎发，周围全是迷雾，寒冷但是坚决。

  缘分就是来得这么毫无道理，他说看了她的日记能够感同身受。八月知道会有新的故事发生，她预感一向很准，但是每次都是只想到了开头算错了结尾。

  当然这次不会例外。

  那天的肖像画在同学的称赞中完成，八月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晚上一起看场电影吧。他应该有些犹豫，但是没有拒绝。于是不会让人失望的八月，做了一件后来被他吐槽了好多次的蠢事，她带着失恋的朋友一起，看了一场三人电影。

  她迅速跑回宿舍，挑选衣服，在白色连衣裙还是小碎花裙之间犹豫不决，由于紧张涨红了脸，朋友说哪个舒服就穿哪件，白色太过于纯洁，在选择的一瞬间她怕自己在他心中配不上这份美好，最终选择了碎花长裙。

  他们看了一场并不怎么样的电影，也给彼此留下了并不怎么样的第一印象。“太瘦了”她想，“怎么会有这么瘦的男孩子。”散场后八月滔滔不绝，他问八月:你是不是话很多啊。 八月被问的哭笑不得反问他，你是不是话很少啊。

  那天的话题怎么结束的，八月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校门口昏暗的路灯下，树的影子映在他的脸上，他说想去南京看好妹妹乐队的演唱会，他说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大，八月抬头看了看他，只是笑。那时的八月没有想到，从那次开始看他的每一眼，都是弥足珍贵的倒数第一眼。

  确定关系的那晚，植物园散步的人很多，跑步的，遛狗的都有，他们并肩缓慢的走着，直到人们逐渐归家，偶尔路过一两个，他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下，八月问他:“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说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不说算了”

“让我想想，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考虑一下，好。”

他们从植物园离开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很多路灯都关了，有一段路漆黑八月有些害怕，他拉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出去，他说，别怕，有我在。

  那是八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么坚定的话。

  有很多事情从开头就已经下了定局，八月是个幻想主义者，不切实际的想法有太多，他们拥有很多回忆，每次说起时，她都如数家珍。相遇是一种幸运，大多相爱的恋人都会这样认为，只是不爱了的时候，谁也不会去想幸运消失的过程。

  八月似乎总是会遗忘某些事实，比如去埋怨他不会甜言蜜语，比如太高估自己的爱意。倔强和纠缠是八月最擅长的事情，分开后的日子里，八月经历了漫长的黑暗，噩梦失眠痛哭重新回到她的生活里。

  像一场狂风暴雨结束后，凌乱的平静，八月给自己这样定义。

  如果能像最开始那样，他说别怕有我在，八月依然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从黑暗中走出去。

他们都知道这个道理。

昨日之事 譬如昨日死

八月之事 自当八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