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如果不是家人提起,我想我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只不过如今我早已封笔许久,不会再写什么或唯美或雄浑词句了。

那么姑且将此地当做是我随意记录心情的秘密基地,不必关注我,也不必在意我。

人总是需要一个倾诉途径的,可无人去言说,或者被言说之人无法理解,那么总得有一种方法自我排解吧。

我只是个记录故事的人,至于这又究竟是谁的自述,我也不甚清楚了。



近日情绪总是不稳定,说是忙起来的人就无心去想那些,然而并非如此。第二日醒来又觉前一日想法可笑至极,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到要自杀呢?我大概是不怕死的,却又好像怕的厉害,总以为熬过一天,到第二天想法又会改变,人总是需要些盼头活下去的,那么我大概也是依靠着还想要收集这世上喜爱之物而还在这里的吧。

渴望活下去的人总是有很多理由活下去的。

收到包裹时的喜悦,然而仅仅那么一瞬,应该是真正开心了的,于此之后便怅然若失,我的人生,目前就是在这种一瞬间的欢愉和随之而来的失落中循环往复,矫情地重复。


每个人都认为我生活得还不错,至少每天与他们打招呼时也还在笑着,总归是在假笑,精神也没有问题,心理也没有问题,身体虽然说不上那么健康,但看上去也还不错,总之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不必去装得热情或冷漠,反正大家都如此认为,也没有人真正去在意这个。这样看来我的确过得也不错,没有树敌,没有关系很差的人,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人,每天上课,看书,学习,如此。

我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呢?我又有什么是值得满足的呢?

然而人本来就是贪得无厌的生物。

我向来是不信什么学习和研究日本文学的人,是会有抑郁倾向和自杀倾向的。家人向来担心我这一点,总以为我太容易被书中情感所影响牵动,然而人又哪里是如此容易被只言片语就轻易影响的生物呢?为何偏偏只是日本文学呢?要说悲哀,悲哀的美,中国文学也不乏,欧美文学也不乏,世界其他各地的文学就不存在了吗?当然不是,这大约也只是一种说辞,又或者只因为我是身在日本国罢了。

渴望活着的人就让他好好活下去,想要自杀的人,他们的思想也是不会轻易因受到外界因素干扰而改变的。积极的也好,消极的也罢,当他们开始思考起这一问题时,那么这终究会成为隐患,只是还有一些羁绊,还有一些让他们所留念之人之物的存在,暂且推迟了这个结果的到来,但最终还是逃不过的。

我从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是有这种念头的人。

我是不奢求有谁能够理解这些内容的,任谁看了怕是都要发笑,或不屑,或鄙夷,或认为我小题大做,无病呻吟,或愤怒失望,总之我是不奢求有谁能理解的。我不相信人,却又渴望着能将这些与谁诉说一二,我拼命渴望着,又越发恐惧看过的人从此以“怪物”审视我,离我而去。

然而大家最终还是都会离开的。

矛盾,人就是由无数的矛盾构成的矛盾体。

我总想要与谁诉说什么,却在有这种机会时怯于开口,如鲠在喉,发不出声音,连手指都要动不了,连字都写不出,却只剩一个劲儿地流泪,不值钱的眼泪,毫无意义,我又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了。

我又是最畏惧小丑的,那张从来未变过的笑脸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脸呢?是面无表情的木然,还是悲伤沮丧,又或者是嗤笑不屑,是气愤,是扭曲着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全都藏匿在这虚假的笑脸背后。


每个冬天,每个冬天人总是要想尽一切方法活下去,理由是要活到明年春天,似乎只要到了春天,就又重新燃起了对一切都希望一样,然后呢?然而,春天之后呢?每一年都重复着这样的“希望”,安慰着鼓励着自己,只要活下去了,就总是有希望的吧。

活着就有希望,这大概也是我最厌恶的说法了。

我好像看不到这片海的尽头,总也上不了岸。

冬日就该多晒晒太阳,身体是暖的,心也一样,但血管早已冰冻住,只是给人表面温暖的假象,为何会这样?

我自然还在挣扎着努力活下去了,不然也不会写下这些,可倘若未来哪日我真的离去,倒也不指望有谁会看到这些东西,更不指望有谁会想要试图去理解或是解读一二。

毕竟我厌恶被人解读,因此我也经常出于潜意识般地去和一切想要了解我的人作对抗,我讨厌他们自以为在拯救的高尚心理和惺惺作态,就好像自信满满,在告诉我“你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这样的人啦,我遇到过许多你的同类,这没什么的”一样,只令我更加厌恶,想要呕吐然后离开。

那么这是逃避吗?也不是,人总是在直面和逃避间徘徊不定,如果说这是逃避,那么自杀的人是在直面死亡了吗?生着的人又是在逃避什么,直面什么了呢?说不清,总归旁人看来这又是诡辩和钻牛角尖了。

自杀者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而自杀呢?他们会感到不安吗,深切又无力摆脱的不安,他们会怕吗?那么为何,我却又只能感到不安呢?


喜欢夏天的花的人,是不是就会在夏天死去,我不得而知。但我却也知道,这个夏天就这样过去了,而我,还要活到明年夏天,看一看明年夏日里盛放的紫阳花。

我是真的渴望活下去,是真的想要活下去的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还想再看一次那种花,在初夏的影子里捕捉它。


我,真的想看那种花。


水無月


补充:

反反复复地听着《Live Forever》,和着眼泪嘶吼"maybe I just wanna fly wanna live i don't wanna die",想要live forever,很想要live forever,其实却只是先能够活下去就可以了。

我不奢求任何人能从中明白些什么,也许这也是我唯一的自我缓解的办法了吧。

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六月的紫阳花,但我知道,我真的还想回家再看一次母亲,吃一顿她包的鲜虾木耳馄饨,听外公在公园拉一次二胡,看外婆给我展示她新画的画,尝尝叔叔给我做的一直不怎么爱吃的海参,再在家里跟父亲吃一顿火锅,哪怕是听他们再多唠叨几句。

我真的,想要再吃一顿妈妈包的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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