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名无想。无想无念,不过分执着 不急功近利,不好高骛远,不妄自菲薄,不沽名钓誉 ,不贪图外物。不三思而行,不畏首畏尾,不惧千沟万壑,百舍重趼,不忘初心,逐本思源,从心所向,砥砺前行。
夜幕低垂,笙箫寂然,皎皎空中,孤月高悬 。
清辉透寒窗,月华满窗棂。
少女静坐于床沿,手持一柄紫竹洞箫,眉目低垂。
箫尾一条鲜红色的穗子连着白玉同心扣,随着晚风摇曳翩蝶。寒风携着帘幕重重而来,荡开最后一层素纱,笼上了那柄绛紫色的洞箫。
寒光照出箫身上那道半尺长的裂痕,随着窗纱的浮动若隐若现。
须臾,寒风渐退,窗纱不再摇曳,少女的身边不知何时已伏着一位紫衣绛袍,腰悬白玉环的少年。
少女微微抬眸,只轻轻道了一句:
“你来了。”
少年不答话,懒洋洋的把身子向她身边挪了挪,单手撑头,笑盈盈地望着她。
少女转过身来,也是莞尔一笑,眼神却停留在了少年胸前那条半尺长的疤痕上,久久没有移开。
“又开裂了……唉,都怪我,我太不小心了……”
少年拢了拢敞开的衣领,随手一摆,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道:“一点小伤而已,何足自责。想我当年还是山林深处一根紫竹的时候,骄阳烈日,狂风暴雨什么没经历过,也有过比这可怕的多的伤口,到现在不也一条疤也没留下,一点痕迹也寻不到了吗。一点小伤,何足道呢!”
听他这么说,一旁少女紧悬的心也才稍稍放下了些,转过身便去取来湿布毛巾,为他清理伤口。
“啊啊啊,好疼啊,你轻点!”
“疼,疼吗?对不起,我轻点我轻点……”
“唔,这样好多了……”
少年龇牙咧嘴的怪叫着,一双微眯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少女的脸,看她紧张的揪着袖口,小心翼翼的用湿布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那道疤痕。突然觉得她此番模样煞是可爱,便有忍不住出言相逗。
“咝……轻点,再轻点,疼!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手劲咋这么大呢……”
低头看她额间点点汗水,顺着睫毛滑下在鼻尖凝成一滴小水珠,他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尖上弹了一下。
“喂,听说你不要我了,要把我卖了,再换一个白璧无瑕的世家公子哥来。哼,世家公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金贵的很,哪都和我一样受的住你的百般折磨。我说你最好别换了,他们可难伺候了。但若你执意要换,我,我,我就偏不让你换,我不让你换!你如果还想换我,我就再给自己添几道疤痕,让你想换也换不出去!”
老掉牙的戏码,一哭二闹三上吊,换做别人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可偏偏在她的面前却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 ,少女握着湿布的手微微一顿,她抬头紧紧的盯着他的眼。
“谁说我要换掉你,换一个温润如玉白璧无瑕的世家公子?听我说,我只要你一个,泼皮破落户也罢,疯疯癫癫傻小子也罢,怎么样都可以,只要是你就行。世家公子,对啊,他们有什么好,耐不住严寒,耐不住酷暑,一不小心就开裂,还是你,深山老林里的千年老竹妖最经用,无论我怎么摔打砸撞都坏不了。”
少年脸一红,侧过脸去,撇了撇嘴嘟囔着:“你,你说的啊……不换,就不换啊……别又嫌弃我的疤痕丑,又想不要我……”
少女望着他的侧颜,听的他声音有些发颤,似是还不甚放心,便又笑着开口保证:“我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位贞烈的男子,可千万别再自裂疤痕寻一死了,知道你雪胎梅骨,纨心蕙质……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了……我一定不会随随便便把你抛弃的,你放心。”
闻言,少年又是一阵脸颊发红,良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那,那就好,甚好 ,甚好啊哈哈,甚好……”
语罢,又低头小声嘟囔:“女孩子家家,自称什么君子嘛,真是……”
少女见他耳根飞红,支支吾吾,感动的不得了却又不肯嘴软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手上的动作却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慢下半分。她将湿布撕成几条布条,又打上结连作一条,撩起少年乌黑的发丝,脸贴着少年的耳根,双手牵着湿布条的两端在他身后系紧。少年的手紧张的绞着衣角,嘴唇不安的颤动着,撇过脸不敢瞧她。处理好伤口后她合了合他的领口,少年脸上又是一片潮红。她噗嗤一笑,将手中剩余的布条搭在床边的水盆边,转过看着窗外。少年也学着她的样子,将两条腿伸出床外,慢悠悠地晃着。二人并肩坐在床榻上,对着窗外的明月。
“我本将心向明月……”
“明月也报清辉来。”
少女笑着将他的话打断,一双剪水秋瞳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她将头轻轻靠在身旁身体僵硬,坐的笔直的少年身上,口中轻轻吟唱着湖光水色调,越唱越低 ,越唱越小声,终是万籁俱静。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少年将她的身子轻轻挪到床上摆正,借着月亮的清光再看了一眼她的眉眼,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秋风又吹起了帘幕重重,离她最近的那一层窗纱被微风牵动,飘到了少女身边的一盆清水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打湿了静立在床前的那柄紫竹洞箫。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