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前夕,我和熊哥商量着明天给双方母上大人的祝福活动。讨论了半天,终于定了个有仪式感的方式。
这些年,只要想起妈妈,我心里一直都有种平静的感觉。
但我并不是妈妈带大的。
在我出生才六个月的时候,妈妈就怀了弟弟,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都是奶奶爹爹带我。年少时,玩伴的一句玩笑话“感觉你妈更爱你弟弟”,我却耿耿于怀了很多年。
所以从小我就和弟弟商量着要平分家里的四个大人,爸爸归我,妈妈归他,奶奶归我,爹爹归他。懵懂无知的弟弟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反正我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渐渐大了,经历的事儿多了,老爸的车祸,爹爹的癌症,自己的背井离乡远赴他国,我开始理解母亲的不易,也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中读懂了她沉默多年但一直不变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印象中的母亲是拘谨的,沉默的,内敛的,她似乎对于当母亲这件事儿手足无措。很多年后我问过她,母亲带着歉意告诉我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当妈妈!
镜头一:5岁
妈妈在家里的落地镜前化妆,小小的我在一旁靠着她,那时候觉得自己的妈妈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妈妈涂了口红,转过来微笑地看着我,她温柔地说要变一个魔术给我看,我跳着拍手欢呼。
她把我的身体正面向镜子,用一只手遮住我的鼻子和嘴,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然后她神秘地问我:“姑娘,你看你和我长得像不像?”我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和镜子里的妈妈。
一样的柳叶眉和大眼睛,连眉梢和眼角的弧度都一摸一样,我诧异极了!妈妈点了点我的鼻子,说你就是世界上小一号的我。
哦!原来,我是世界上另一个你……
镜头二:8岁
正值盛夏的时候,我的头上突然长了什么东西,又热又痒又疼的那段时间,我经常莫名其妙地在家里打滚大哭,吵得四邻不得安宁。
到了每年带我和弟弟拍照留念的时候,我因为头上的东西不肯去拍照,老妈见状,一剪子下去,把我留了多年的长头发“咔擦”一声,变成了西瓜太郎的锅盖头。
说来也怪,头发一剪短,头上的东西就慢慢好转了。老妈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和弟弟去影楼拍照,我一路上撅着嘴,顶着个男生头极不情愿到了影楼,摄影师和老妈交涉怎么摆造型的间隙,我偷偷扯拽着背景里假花束上的几朵花,假花之间都是铁丝连接的,我龇牙咧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是摘不下来。
一转头,只听见“咔擦”一声,摄影师抓拍到了我的小动作,老妈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她小心翼翼地保存着我和弟弟从出生到成年前每一年的合影和单人照,她说那是时光的记录和时间的定格,丢不得!
我很庆幸,如今能在我身上看到妈妈曾经也非常在乎的仪式感。
哦!原来,我慢慢变成了一部分的你……
镜头三:19岁
大学里第一次带好朋友回老家。从不善交际和言谈的母亲却请了三天假,带着我和朋友在那个小小的县城里无忧无虑地耍了个遍。
我们去了江风习习的长江边滩,爬了青翠碧绿的铁牯牛大堤,逛了人烟稀少的中山公园,吃了独具风味的特色菜……逛夜市吃烧烤、划船跳舞凹造型,一路欢声笑语,分外尽兴。
晚上和妈妈睡在一个床上,妈妈问我回家玩得开心吗?我睁着双眼望着尽是黑暗的天花板,轻轻“嗯”了一声,妈妈接着说:“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你一定要记得,你的身后有我有爸爸和爹爹奶奶,我们会永远保护你。”
我不敢相信那是她说的话,从小到大,妈妈从不轻易袒露心声,我也从来看不懂她的表情。但我是个喜欢表达自己的人,妈妈了解我,为了靠近我,她也在尝试用我的方式和我沟通。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往她的那边拱了拱,妈妈的手臂很暖和,就像她说过的话一样。
哦!原来,我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你……
镜头四:27岁
出了国见到了人生疾苦,世间百态,自己开始复盘和展望自己的人生轨迹,一次又一次地思维碰撞和自我审视中,我的独立人格开始愈来愈清晰。
休假回家的时候,久违地又和妈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年和妈妈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那天晚上,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人很多地儿很多事儿。聊了半宿,之后,我们安静地躺在床的两边,我听到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妈妈告诉我,人到中年,我和弟弟都已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新生活。她想重新过一过自己的日子。我以为她和老爸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急忙问为什么。
妈妈不慌不忙地问我,不论什么年纪的女人是不是都可以有自己的梦想?我很肯定地告诉她是的。原来,一辈子都为了爸爸和我们的她,如今也想大大方方走出家门,走到外面的世界,去工作,去社交,去充实自己,去获得认可……
我静静地听她一一道出这些年心底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如今没了家人的束缚和牵绊,她似乎在花很大的勇气做出选择和决定。
妈妈说完后,沉默良久,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很支持她的决定,而且这一回,妈妈终于为她自己而活。除了母亲、妻子、儿媳的角色,妈妈还是她自己!
哦!原来,你终于做回了你自己……
这些年,你的碎碎念念温暖了我的岁岁年年,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妈妈,节日快乐!
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