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千里之内鸡瘟猖獗,景州之疾大甚。
【第一篇】人言
子曰:听说了吗?现在鸡瘟闹得可厉害了,景州之内到处都是,没有鸡瘟的地方很少了。
丑曰:说的就是。现在对鸡管制的可严了,你们昨天没听见保长和甲长敲着大锣满村子的喊吗,叫各家各户把鸡都圈好了,说里县衙里已经派人下来检查了,说要是在当街上见到鸡直接就打死,还说打死也是白打,谁让你没把自己的鸡圈好呢。
寅曰:今天县衙里来人了吗?
卯曰:来了,你没有看见吗?有六七个人呢,一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拎着胳膊粗的大木棒子,满庄子的晃,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跟山贼土匪似的。
辰曰:还跟山贼似的干啥呀,那就是山贼。其中有两个我都认识,就是前两年在南山上占山的山贼,还来过咱们村里打过劫,你们都忘了?还有两个之前一直都是干偷鸡摸狗勾当的,上个月牛家庄丢了两头大黄牛,听说就是就他们干的。
巳曰:是吗?这么一说,我看另外几个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也都满脸匪相。
午曰:昨天保长和甲长都满庄子敲锣通知了,还能有谁会把鸡撒在外面呀,估计他们来了也打不着啥。
未曰:啥?打不着啥?他们走的时候我看见了,每个人的马背上都搭着两三只鸡,起码十五六只鸡。那帮人见到鸡跟猫见到耗子似的,看谁家没有人,都进院去打,你说能少打了,你们说说,这不就是山贼土匪的勾当吗!
申曰:听县衙里传来的说法,打死的鸡是要埋了的,还要深埋,也不知道他们把死的鸡埋到哪去了。
酉:……
戊曰:屁,埋个屁。我内弟就中县衙当个小差,他回来告诉我,那几个打鸡的回到县衙就把鸡给炖了,配上大碗酒,人家吃的才香呢,说县太爷和咱们的保长也在那呢,一个个把脸喝得跟猴屁股似的。
亥曰:他妈的,这帮孙子,白打了咱们的鸡,去填他们的狗肚子。我看这鸡瘟要是来了,也得先瘟他们。
【第二篇】都是聪明人
(一)
(景州褐石楼四层的豪华雅间里,十几盘山珍海味都是吃了一半,凉了一半。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景州府内景平县衙的新任户房,一个是济世堂的掌柜。在户房还残留着半杯酒的酒杯旁边,放着一包打开的一副中药,房间的酒菜气里掺杂着一种浓烈的中药味。)
户房:你给我的这个是什么呀?
掌柜:回户房大人,这是我们济世堂新配制出来的中药,专门对付进下流行的鸡瘟疫。
户房:济世堂?怎么之前一点也没听过你们这个药堂。
掌柜:怎么会呢,我们药堂可是济世救人的大药堂,远近闻名的,就连景州之外的病人都会慕名而来呢。景州府内的各县衙的老爷们跟我们都很熟的。
户房:哦。可是,我在景州府衙开列出来的治疗和预防瘟疫的药方名录里并没有看到你们济世堂。
掌柜:户房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是新近配出来的药方,府衙开列药方名录的时候我们还在日夜不停配制药方。不过话说回来了,实际我们也是可以赶上府衙开列名录的,但我们济世堂是一个真正济世救人的药堂,严谨且精益求精的态度是我们的生存之本。所以,为了保证中药最好的药效,便又花了一段时间进行了研制。因此,才没有赶上府衙开列药方名录。不过,我们这副中药绝对是时下最好的一副对付鸡瘟的药方。为了研制这个药方,我们邀请了远近闻名的十几个出名的郎中,在鸡瘟闹得最凶的阳平县莫家庄做了一百多次试验,最后保证药方能够达到最好的药效才敢拿给大人看的。
户房:莫家庄?可是那里本来就没有鸡瘟呀。
掌柜:这就说明了我们的药材好使呀,要不阳平县内鸡瘟闹得那么厉害,哪能让一个莫家庄逃过了呢。
户房:你们的汤药有那么灵,别是在蒙我吧。
掌柜:户房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介草民怎敢蒙大人您呢,我可是一个实实在在、救死扶伤、拍着良心说话的人呀。现在鸡瘟之疾闹得这么厉害,景州府衙都已经把此事作为急迫之事对待了,谁还敢拿这事开玩笑呀。
户房:真的不会有问题?
掌柜:户房大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没有问题,再说——
(掌柜把自己的椅子往外挪了一下,然后往户房跟前凑了凑。)
掌柜:户房大人您可以好好想一想,能出啥问题呀。现在景州把鸡瘟这事列为了急迫之事,景平县可是景州府内养鸡的大县,就管得更严了。现在景平县已经戒严了,这时候也就只有您这种有公务在身可以出入了,其它的什么车呀、马呀,就算是一粒灰尘也是只许出不许进。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一只闹瘟的鸡呢,景平县边上的那两个县鸡瘟闹得也不厉害,那两个县也都已经戒严了,别说进了,现在出去都不让了。景州府衙已经下了文书,说这鸡瘟只要控制个八成就没事了。再说景平县在大山里,人去都闲麻烦,何况是鸡瘟了。小人说句不该讲的,就算景平县不给鸡喂预防鸡瘟的药材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户房:你这话说的倒也是。
掌柜:对嘛,只不过现在景州府衙强令要求辖内的所有县要给鸡喂药而已,没有鸡瘟喂啥药呀,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
户房:可是,买你的药材我也是要担风险的,毕竟没有在府衙的药方名录里,这要是被县令或县丞追问下来,不但我的饭碗会保不住了,最后我什么也好也落不下呀。
掌柜:(嘻嘻笑着又凑了过来)大人,你不是要好吗,您放心,有你的好呀。我这药材一副药方二两银子,比景州府衙公布名录的最便宜的也要便宜一两银子,到时候我给按一副药方三两银子开票据,剩下的一两银子不就都是您的了吗。
户房:(故做严肃)这可不敢说,你这是在叫我犯错误呢。
掌柜:没事,大人,不行的话,我自己再让出一两银子,县令县丞大人们真的要追究下来,我就少赚点,大人拿那一两银子的利去打点一下,我想县令县丞大人们再怎么的也不会堵了财路吧。
户房:嗯——(面带微笑)你还真是一个聪明人。
(二)
(景平县县丞府上,后厅,只有县丞和户房两个人,县丞拿着户房新采购来的预防鸡瘟的药方端详着。)
县丞:你这是什么呀?这个药方也没在府衙开列的名录里呀?
户房:对,没在名录里。不过,大人,这可是最新药方,效果非常好,比景州府衙开列的那些药方都好使。
县丞:真的假的?
户房:当然是真的,这药方可是由景州府界十几个知名的郎中共同研制出来的,绝没有问题。
县丞:是吗!
户房:而且这个药方非常便宜,只要二两银子一副。
县丞:什么?这么便宜,景州府衙名录里的药方最低的价格也要三两银子呢,这个这么便宜,咱们可别搞出什么问题来,结果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户房:大人,您放心,我让药堂掌柜的给了三两银子一副的票据,多出来的那一两银子由您支配。
县丞:哈哈,你还真是一个聪明人。
(三)
(景平县衙后厅,县令手里拿着县丞刚刚呈报上来的预防鸡瘟的采购预算,县丞坐在县令的对面。)
县令:你这个人还是很厉害的吗,这么快就把药材搞来了,要知道这些药材在景州地面上可都是紧俏货。
县丞:我这人一向如此,对了百姓的安居乐业,不敢怠慢一丝一毫。
县令:好吧,给你吧。(把采购预算递回给了县丞),你去安排,尽快将药材采购到位。
县丞:是。
县令:对了,你重拟一个采购预算,把30万副的采购数量改成50万副,然后——
县丞:大人,我知道,你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县令:嗯——,你是个聪明人。
(四)
(白家庄保长家里,白家庄保长、白家族长和帐房先生坐在一起,每人拿着一副预防鸡瘟的药材,端详着。)
帐房:这就是县里分给咱们庄预防鸡瘟的药材。
保长:送来时,县里的官人说,县里是一副四两半银子采购的,让咱们一副五两银子卖给庄民,说让咱们挣半两银子,留做庄上的日常花销。
族长:可是,这个药方好像没有在景州府衙开列的名录里呀。
帐房:嗯,我已经查过了,没有在名录里。
族长:他娘的,他们肯定又从中落了不少油水。
保长:说的就是,只让咱们挣半两银子,这也太少了,还要充当庄上的日常花销,这怎么能行。
帐房:就是,这也太少了。
族长:他们让咱们定多少钱咱们就定多少钱呀,怎么可能,他们已经捞得肚满肠肥了,结果叫咱们卖这个苦力。
保长:就是。
帐房:保长,那你说说,咱们要定多少钱?
保长:我看那,这破药材一两银子都不值,结果让他们给扒去了那么多,他们敢扒,我们凭啥不能扒,我们也得多扒点,一副十两银子。
族长:什么?保长,咱们这可是一个穷庄,到时候,各个甲长也保不其要扒点,咱们定十两银子一副,没准到庄民手里就行十几二十两银子了,那样的话老百姓可能会承担不住,搞不好会出乱子的。
保长:族长提醒的甚是,那就八两银子一副吧。
族长:行。
帐房:那我得把县里的文纸收起来,省了让别人看到了,又生出麻烦。
保长:嗯,你是个聪明人。
(五)
(白家庄保长的家里,保长、白家族长、帐房先生的十几个甲长四散坐着。)
保长:今日劳烦各位前来,还是为了当下闹得甚重的鸡瘟的事情。关于鸡瘟,景州府衙尤为重视,要求从府衙到县衙,再到保长和各位甲长,层层落实,发生瘟情的地方防止瘟情扩散,未发生瘟情的地方,杜绝瘟情的发生。因此,咱们景平县衙非常重视此事,从外地调拨了一批防止瘟情发生的药材,昨日已经派人送到了庄上。因为鸡瘟疫情非常严重,所以,现在这种预防鸡瘟的药材非常紧俏,导致了药材的价钱有些偏高。但也不是非常高,一副八两银子,够十只鸡的量。待会开完会,各位就到帐房先生那里领取药材,一定要做好登记。预防鸡瘟的发生,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我要求各位甲长一定要负起责任,要求每鸡必食,尤其是那些养鸡的大户,不能漏食一只。并且,还得尽快,因为瘟情蔓延很快,我们也要抢时间。对了,我要再强调一下药材价钱的问题,我原则上是奉行县里八两银子的定价。你们要知道咱们庄上很穷,绝大多数的庄民吃饱饭都是有问题的。所以,关于售卖药材的价钱,你们一定要适度,最高不能超过十两银子,如果哪位搞超了,在这个节股眼儿上生出是非来,那可是要吃罪的。
第二天,某甲长敲着破锣走街窜巷,扯着嗓子大喊:乡亲们,都听好了,昨天庄上给咱们分了一批预防鸡瘟的药材,要求每鸡必食,不能漏食一只。每一副药材十只鸡的量,价钱是十两银子。从今儿个下午开始,我会拿着药材挨家挨户的去喂食,要求大家提前把鸡圈好。然后,自己按家里的鸡数算帐,提前把购买药材的银两准备好。
【第三篇 】事故与结果
(曲平县,景平县的临县。)
甲:听说了吗?景平县闹鸡瘟了,鸡是成批成批的死,三两天的功夫就死的就差不多。
乙:真的呀,景平县离咱们曲平县这么近,不得传到咱们这里呀。
丙:你们可别瞎说,鸡瘟再厉害,也没听说三两天就能把全县的鸡瘟光的呀。
丁:那能是怎么回事呢?
戊:怎么回事!那个县全县刚给鸡喂过了预防鸡瘟的药材,结果那些药材全是假的,是一个不知名的药堂的几个伙计胡乱配出来的药方,不但不能预防鸡瘟,还有毒呢。
己:这可是大事中大事,景州府衙都下来人了,结果一查,那个药方不仅有毒,还是有剧毒。让鸡吃上没两天就能全部死亡,而且死了鸡身上还一样有剧毒,鸡肉不能吃,如果人吃了,人用不上一天就能中毒身亡。
庚:可不是,你们没听说,鸡死了之后,有一家三口人就中毒也死了,人家府衙的仵作也查这事了,结果就是吃鸡肉中毒的。
申:听说景平县的药材是县令、县丞、户房直接采购的,包括县里每个庄上的保长啥的,每个人都捞了不少油水呢。
壬: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府衙会怎么处理这帮人?
癸:听说已经处理了,说那个配制药材的济世堂掌柜都没过堂,就地处斩了,还有那几个药堂的伙计也都下了死牢,准备秋后问斩。还抓了几个保长和甲长,也下了大牢,但不知道怎么问罪呢。县丞和户房没有官可做了,没收了家产,给贬成了老百姓。景平县令说给记了大过,然后,离开了景州,调任到京州北边的一个县去做县令了,说是贬职,但却没觉得。
众人:唉——景州之疾大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