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终于决定了,他要离开这里。
六年前,初中毕业后,海从湖南的一个小村里,跟着早几年出来打工的人,来到了G城市,成为了一名富土康流水线工人。
在这里,文化水平要求不高,简单培训两个月便上岗了。海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检查通过自己这条线上的零件是否合格。这样一份工作需要长时间加班,白班和夜班经常没有规律地倒,这当然是很幸苦的,但是海能够拿到不菲的待遇,尤其比一些大学还多,这让海很满意。
晚上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回宿舍路上的路灯昏暗闪烁,街上很少有人像他一样独自行走,匆匆过往的车流中,海有时候会特意观察,大货车占了绝大多数,是啊,这个时间点了,不为生活所迫的人谁还不躺在自家温暖的小窝里啊。
海其实是喜欢上夜班的,因为这样白天可以睡觉,当然,白天睡觉不是目的,而是白天睡觉可以避免外出的尴尬,对海来说,这个城市的繁华和他格格不入,海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开放包容的这个城市,偏偏不能接纳自己,他从这里得到的,只有冬天晚上刺骨的寒风。
海是孤独的,每天独来独往白天睡觉晚上加班,或者白天晚上都上班,但是海还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能挣钱,这个收入让他春节回家有底气。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过度的操劳,又缺少规律的休息,海病倒了。组长看他神情很不对劲,怕出事,便给了海一周的假,让他休息休息。
在宿舍睡了两天两夜,身体莫名其妙的就好了,剩下的时间突然就富裕起来了,海想着,自己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了,出去犒劳一顿自己吧。
走到饭店前,犹豫徘徊了许久,看了看自己这两年没换过的工作服,最终海还是转身离开了,他并不想再重复一次不愉快的体验。
毫无目的地的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走着,海记得家里上次打电话来说,隔壁王妞相亲嫁到了一个傻子,想到这里,海不由得笑了起来,小时候王妞总是喜欢欺负自己。笑着笑着,海又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给外婆打电话了,最近一次还是表姐提起来说外婆生病了,不知道好点没有,想到这里,海又紧张了起来……
海想着想着,踩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差点摔倒,低头一看,是个被咬了几口的坏苹果,海这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过去,苹果噌地飞起来一道弧线,砰地一声砸在前面姑娘的头上。
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着姑娘回过身来咒骂他,他没打算走过去道歉,就这样吧,海想。抿着嘴,一脸冷漠的等待着接下来的“是不是没长眼睛”。
姑娘转过身来,嘴唇微张,海想,她要开始骂了。海都做好准备了,姑娘微启丹唇,礼貌地笑了,然后转身继续前进。
海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姑娘长什么样子,海没有记住,但姑娘脂红般嘴唇海是记住了,因为那是海今年看见最美的颜色了。
回去待了三天,海辞了职,他决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