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的第一瞬间,我便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浑浊的空气,抓过手机的时候心里想着是否应该立马起床追赶最晚的那班公交车,或是给老李打一个电话,为我的懒觉旷工寻找一个拙劣的借口。
后来我想通了,我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就这样在床上混过整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我看过时间表,4月25日 08:00 离我辞掉这份乏味而又无奈的工作整整3天。
离去与分别象征着新的开始,我隔着灰色的玻璃窗户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远处高高的塔楼钟重重轰鸣的波浪席卷而来,整个钢精水泥的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巨大的阴影深处。
在苏醒过后,我开始怀恋起以前的随意时光。
我喜欢下雨,就像我不喜欢阳光普照,原因是灰尘会隐藏在光鲜之上,消失于水镜之中,我想要呼吸没有污染的空气,就像我不愿坠落于尘埃环绕的大地。
老李对我说,你如果想要走,就应该先找到下家。这样,你的预算成本才能降到最低,于是,我选择了立刻辞职。
说老实话,我没有想好离职之后我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走,我的最终结局就是去投奔大王。
大王是我的大学室友,一个永远怀揣电影梦却永远不知道路在何方的取经人,他的白马就是一张长满铁锈的高低铺。我们同在一个城市,他总是对我说如果有一天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就回老家,我很想问他,那你回家也是睡高低铺吗?
敢于追求理想的人是最勇敢,最无畏的,在咽下一片阿司匹林陷入短暂的昏迷之前,大王对我说,也许我会在沉默里灭亡吧。
第一次去老李那工作,我便租下了附近最近的一套两居室,开始了长达半年与波哥的生活。我不是一个人际交往有障碍的人,但是在结束大学生活之后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让我感到惶恐,我发现我没办法与任何我不愿说话的人打交道,从陌生人到熟人再到朋友的过程在我这里会变得无比漫长,我开始试着在这方面加强训练,波哥便成为了我最好的实验对象。
有人说,缘分是本该擦肩而过的两个人,最终相识相知相守,我和波哥唯一没有做到的就是相守。
波哥的销售工作让他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但长期维持这样的状态直接导致了波哥的间歇性神经衰弱,他总是在繁星满天的日子里邀我秉烛夜谈,他说他总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各种五彩缤纷的名片以及各式美轮美奂的大酒瓶。我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亦表示出无能为力无力回天的心情。
我心里盘算着离天亮还有多长时间,又憋了一眼波哥新买的茶具,我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喝杯大红袍了各找各妈吧。
在最终我们选择分道扬镳的时候,我们一起感叹起这世界的变幻无常,在故事的结尾处,我感受到了在故事开始时的那份不安与忐忑。好在波哥最后跟我一样选择了辞职,在未来新生活开始之前,我祝愿他每晚都能安然入眠。
我怀着无比惆怅的心情离开这里的时候,大王叫我陪他回了趟母校,理由是听说以前校门口对面的小超市变成了一间装修豪华的网吧,他想去见识一下学弟们奋斗的身影。我没有拆穿他,只是跟着他高大的身躯默默的挤上了去往学校的大巴。
看来大王的毕业证书总算有着落了。
在学校里的岁月总是稍纵即逝,我们抱怨着抱怨着,然后抱怨着,再然后,我们便毕业了。
我想不起太多以前的事情,唯一停留在脑海里的只有入学第一天烈日当空下的绿色海洋,好在这里面没有我。
我还记得当时我抱着一块西瓜,坐在树荫下,眼前是大王他们充满嫉妒与极度羡慕的眼神,我穿着一双人字拖,看着他们汗流浃背的模样,幸灾乐祸着,身旁的学长以完全无法理解的神情望着我,在那一刻里,我第一次感受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心情。
从小我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并不是说我会把打架斗殴当成一种荣耀,又或者把勤奋向上当成一种耻辱。我的意思是说,作为一个不是那么不羁身上又没有什么闪光点的小年轻,我们应该有一点特立独行的习惯,不随波逐流是最起码的。所以当小伙伴们一起骑着摩托车出来玩的时候,我穿着的鞋就是上面我所提到的那双人字拖,于是,我便轻而易举的负伤了。
受伤的是我的左脚背,上面被磨掉了一大块皮,出事现场在我看来也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受伤的那天离我大学新生报到正好十天。
用大王的话说,我是光着脚升级的,号称史无前例。
军训第一天我穿着人字拖开始走正步的时候,教练悄无声息的把我拉到一边,我看到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望着我。旁边的队伍里传出阵阵窃语,我听得清楚,全是为我“祈祷”的声音。
那一刻,我的内心很平静,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淡定过。
为什么穿拖鞋来?
因为我的脚受伤了。
昨天我说有原因不能参加的同学跟班长说一声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想参加,我觉得我能够坚持,但是我只能穿拖鞋。
同学,你的精神是好的,我能够理解,但是你这个样子是肯定不能参加的。来来来,内个谁,带他去校长室请假。
最后我走的时候,听见教练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扬了我,说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就记得当时陪我去请假的哥们完全崇拜的眼神。
回家的时候我又跟大王提了这件事,大王依旧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一如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我们在追求物质世界饱满的同时,总是忽略精神世界的感受,在所有那些摇旗呐喊疯狂追逐的岁月里,心中的火焰总是在忽明忽暗里挣扎。
也许有一天理想会死在每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就像在黄昏的时候,你抱着一把吉他,漫步在江边,远处传来兵荒马乱的市井和旋,过去的时光隔着一道影子又重重叠叠地从你的脑海中升腾而起,让你想唱却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