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腊八粥
文/曹召公
今天就是传统节“腊八”。一大早在家里就寻摸着吃什么,问问妻子要吃腊八粥么,她看来是不感兴趣,没有明确回答我。早上打开手机,在朋友圈转了一圈,看见大家都在晒腊八粥,心里不觉得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想起吃腊八粥的日子。
相传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本是古印度北部迦毗罗卫国王子,他舍弃王位,出家修道。经六年苦行,于腊月八日,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释迦牟尼每日仅食一麻一米。后人为了不忘记释迦牟尼所受的苦难,于是在每年的腊月初八吃粥以纪念他。佛教传入中国后,各地兴建寺院,煮粥敬佛的活动也随之盛行起来,杭州的灵隐寺,西安的兴善寺今天都会开寺施粥。
腊八粥,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食材和做法,估计大家都知道各地的风俗。我生在关中西府的扶风县,我此刻就想说说我们家乡的腊八粥。三十年前,母亲煮的腊八粥,是最让人难以忘记。在我的故乡,腊八粥的主要材料是玉米大粒,成熟的玉米粒不必撵的太碎,用机器脱皮后捻成像米粒大小的就可以了。然后在锅里放上白豆一起煮。由于颗粒大,我母亲经常要提前一个晚上就开始煮粥,晚上在大祸里小火焖煮,要煮烂得整整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饭时间就能吃了。
我们那里吃腊八粥是十分讲究的。清汤的大粒玉米粥煮好了,然后母亲要在后锅里烂上“下锅菜”,主要是红萝卜丁,豆腐,蒜苗,加盐和调货炒在一起,熟了后直接下到锅里,和大豆糁子混在一起,就可以吃了。此时一入口,粥的味道和菜的清香完全融入一起,咀嚼着粥的粮食香味,再喝上一口粥汤,你完全感受到的是汤的柔美,顺畅入喉,回味无穷。吃腊八粥完全不用去搭配任何的凉菜,只纯粹的喝粥就能满足你全部的味蕾。从色泽卖相上看,也是那么的自然和赏心悦目,黄澄澄的大颗玉米粥粒沉在碗底,汤上面躺着的是红绿相间的红萝卜和蒜苗,再配以白玉般的豆腐,真的就是五彩缤纷又冰清玉洁。它似乎象征着关中人做人的品质和生活的状态,既做人清清白白又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小时候一到腊八节这天,母亲就要煮一大锅腊八粥,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去厨房就能闻到腊八粥的香味。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的要母亲赶紧盛饭,谁也没有去想妈妈为了煮粥辛苦了一晚上,就是让我们美美的吃一顿。看着我们猴急的样子,母亲说,先别急,你爷下地里干活还没有回来,等你爷回来再吃,有你们吃的,我煮了一大锅呢。我们也没有话说,三十多年前,爷爷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他不回来,我们是不敢吃饭的,这是几辈子人立下的规律,也是尊老的传统美德。
一会儿爷爷干活回来了,腊八粥就上桌了,我和弟弟就美滋滋的吃着粥,嘴里不停地“滋啦滋啦”的吮吸着粥的汤汁。一旁吃饭的婆,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嚼着粥粒,一会儿嚼碎了,就熟练地一嘴喂给还不会吃饭的妹妹,妹妹也吃的美滋滋的!再小一点,我们就是这样被婆嚼着饭喂大的。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爷和婆都去世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景了。我的小丫丫才一岁半,在老家由妈妈带着,她却很讲卫生不会这样喂妞妞了。每次只有我想起腊八粥,就会想起过去的日子,我想念在天堂里的爷和婆,但愿故乡的母亲今年煮好粥,能在他们老人家灵前奠上一碗饭。我真的想念我的爷和婆了!
农村人用大锅煮腊八粥,煮得烂,因为煮腊八粥费时,因此一次也煮得多。一顿吃不完,剩余的粥就会舀到盆子里下顿再吃,腊八粥一放凉就会凝固,再吃时要掺水煮热,吃起来依然很香。这让我想起了范仲淹小时候吃粥的故事,《宋史.范仲淹传》记载:“范仲淹家贫,就学于南都书舍,日煮粥一釜,经夜遂凝,以刀画为四块,早晚取其二,断齑数茎啖之。” 我经常用这个故事鼓励我的学生刻苦学习,如今人们家家富裕,孩子不再愁吃愁穿,小孩子缺少的是范公刻苦读书的精神。
在以前的西府农村,这样的腊八粥不是光腊八这天才吃。在我的记忆里,倘若谁家乔迁新居,主人家就会煮一锅腊八粥,两个男人抬着一口盛粥的大锅,锅上盖着锅盖,抬锅的杠子上系着大红花,到了新居门口,鞭炮一响,大伙儿就拿着自家的碗去挣着抢粥,主人家一勺一勺的给大家舀饭,祈求的是入了新家,邻里街坊相互帮衬,关系融洽。主人有时候还会撒一点水果糖,孩子们一哄而上抢了个精光。在哄抢和欢快中,见证者主人家搬迁的喜悦。如今这样的传统也没有了,挣了钱的农家人,搬了新居也会像过去娶媳妇儿一样摆宴待客。
时光一去不复返,往事只能回味。30年前吃腊八粥的情景,如今再也不会有了。现在生活在城里的我,有时候也会给妻子和孩子做家乡的腊八粥。无论我怎么去准备过去的食材,也做不出从前的味来。但记忆中的那种过去的腊八粥味道,那逝去的爷和婆,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不会忘怀。
2020年1月2日写于西安陶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