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和廖先生出去散步,走着走着看见地上散着11块钱,我举着钱哈哈笑:哇,出门就捡钱了!捏着钱刚走了两步,就有人盯着地摸着兜往回走,很明显在找东西,物归原主,空欢喜一场。回来讲给婆婆听,婆婆说可能是别人看见你捡钱了故意来找你要,应该让人家说对数才还,不对数不要给。
不对数!让我想起小学五年级的那个冬天。
周天来到学校,拿钱去食堂大师傅那里买好了一个星期的饭票,很仔细地用小袋子装起来,这可是一个星期的饭啊,特意找了劳技课发透明塑料袋里那种开口一划就可以关上的透明袋子,装得很严实,放进衣服口袋里,还要再捏一捏。
周一从早操开始,我们按照班级排好队,班级与班级的队伍连接起来成一个圆圈,绕着学校的水泥操场慢慢跑,体育委员和漂亮的班主任王静老师会跟着我们班上的队伍,学校唯一的体育老师瞪着两撇小胡子在大圆圈中间吹口哨。我们都裹着棉衣棉鞋跑得呼哧呼哧的,一起床就去跑步会很冷,大家都喜欢把手揣在兜里不拿出来,但老师会一直提醒:把手拿出来!摆动双臂!我也一样,兜里揣一会儿又把手拿出来一拐一拐地跑起来。
就是因为那天早上一时贪图兜里的温暖,酿成了至今想起来还会心痛的“大灾难”。
一声“立定”后,呼哧呼哧的早操算是结束了,棉衣里闷了一身的汗,圆圈里的体育老师说:“刚刚早操的时候有同学捡到了饭票,装在薄膜袋子里,是谁的等下来找我领。”我一向认为自己比较爱收捡,丢东西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在我身上,并没有在意体育老师的话。
跑完早操,叽叽喳喳地回到教室,路上听说早上捡饭票的就是我们的黄先坤。哇,拾金不昧哎,这下好了,中午的广播稿有东西写了。
小学的早自习好像都是语文,好在我自小就喜欢语文课,尤其是小学时熊坤明老师和陈丽老师的语文课,那些都是我读书生涯里最美好的记忆。语文早自习我都会很忘情地读课文,模仿老师的抑扬顿挫,“做到有感情地朗读”,嘿嘿。
自习课快结束的时候,心情会比较激动,因为要吃早饭了,吃早饭要跑得快,不然排到队伍末尾打得饭会比较少,更重要的是要站在队伍末尾吹着凉风看着前方的同学热乎乎地吃,还要时刻紧张地关注前方队伍,因为一些调皮的男生会突然改变队伍末尾的方向,这样原来的队伍就散了,他们能排到更靠前的位置。
这么紧张激动的早饭,当然在铃声响起来前会摸摸饭盒,看看饭票,确认万无一失。可是悲剧发生了,我装得严严实实的饭票竟然怎么也摸不到了,衣服兜并没有破但还是认真捏了夹层,怎样都找不到,这时的一身汗并不比早操的效果差。突然想起跑完早操体育老师说有人捡到了饭票,而且装在薄膜袋子里,那一定是我的确定无疑了,想到等下去找老师领回来,稍稍松了一口气,唉,要比别人晚去排队了。
永远记得,在二楼昏暗的楼梯道拐角处,永远记得,体育老师那两撇可笑又可恨的小胡子,直到现在看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都会生出满腔的愤恨。
体育老师问:“你丢了多少饭票?”我想了一下,有昨天买的,还有上星期没吃完剩下的,可是我不记得上星期到底剩了多少。还在努力回忆的时候,体育老师又问:“到底是几斤几两?”我赶紧说了个数,那个留着小胡子的体育老师在昏暗的楼梯拐角里笑了笑。
“那不是你的,不对数!”
看着老师急急忙忙地走下楼梯,走出教学楼,脑袋一片空白的我在楼梯道里被飞奔去排队的同学撞来撞去,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早饭没有了,这一个星期的饭都没有了。
那时候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大概会有两块多,先全部拿去买了饭票,够吃三四顿吧,又问同学借了一点饭票,可是大家的饭票都是有定数的,也不能借到多少。
家里是有装固定电话的,可是我把零花钱全部拿来买饭票了,去小卖部打电话回家是要收5毛钱电话费的。而且想着家里都忙,大人要专门跑十几里路来给我送钱,更加害怕被骂,竟然傻到就这么不作为撑过去。
前两天有饭票的时候就省着吃,到饭票吃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了,别人打饭回来吃我就只吃家里带来的酸菜。可能是傻到不知道那种肚子痛是饿得吧,就那么上课下课睡觉跑操,直到晚上睡不着觉,大冬天的夜里跟着别人去一趟一趟跑厕所却并不上厕所,吹着刺骨的风,抱着老师宿舍前面的那个水龙头喝凉水。
无法想象自己怎么那么能撑,三四天不吃饭还在周六的早上走十几里山路回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边吃晚饭,一边淡淡地把这件事讲给婆婆和廖先生听,婆婆听完一个劲说我傻,甚至说了一句:三四天不吃东西还没饿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