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雪痕

  小城是一个年临三十的单身狗，对他而言爱情已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了。支持他苟活于世的除了对父母孝顺的倔强还有就是对食物满腹的欲望。

  “满口香早餐店”位于小城所租公寓的旁边，光顾早餐店的多为一些这个城市的流动人口，他们或者是教职工、或者是农民工、或者是像小城这类的颓废青年。早餐店每天人满为患，该店受到大家热爱的原因除了饭菜的可口还有就是老板的热忱。每天支持小城从床上爬起来的唯一动力就是那可口的肉包和豆腐脑，早餐下肚，又多了几分干翻这个世界的勇气，虽然每天晚上他都会被这个世界收拾的服服帖帖。

  早餐店的老板付春流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瘦高的个子、精干的寸头、文雅的谈吐让顾客一度认为他是“落魄的文人”。事实上老付年幼经商，苦活累活都经历过，那双长满老茧的双手就是明证。老付给小城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手提眼镜的动作，因为老付需要一直弯着腰给包子里填馅儿，时间长了眼镜就会从鼻梁上滑落。在小城的印象里，老付用沾满面粉的手提眼镜的动作异常帅气迷人，因为这个动作里包含着对灰暗生活的坚韧倔强。

  经常光顾早餐店的顾客都知道，虽然店里的食物明码标价，但是老付的内心里有着另一张价目表。就餐的顾客在老付的心目中也被分为“三六九等”。小城因为是常客，则被老付划到最高等级，享受着食物打“折上折”的优惠。像小城这样的至尊顾客在店里并不少见，有的人曾劝说老付这是小本经营，盈利本就没有多少，即使不打折，顾客依然会光顾。老付听到后则憨厚一笑，骄傲的竖起巴掌屹立在空中:“我打折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因为我与顾客的缘分。”

    来到店里的顾客都对老付的人品赞不绝口，他们不认为老付“打折”是作为生意人的精明，而是他老实憨厚人品的具体展示，这种认知是深入大家骨髓的，也是小城最为敬佩的一个人。在店里的墙上，挂满了各种锦旗，有顾客送的“拾金不昧”锦旗，也有派出所送的“见义勇为”锦旗。最为轰动街道的是当地镇政府送给老付的“感动人物”锦旗，这还是源自于老付在去年的疫情中，倾囊相助捐献了两万大洋，一时间轰动了整个镇子里面的人。

    窗外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凉意透过窗隙侵入寒被，小城打了一个喷嚏。房间里还充斥着昨夜的烟雾，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敷衍的洗了把脸朝早餐店走去。

    只见一群人围在关了门的早餐店门口议论纷纷，好奇的小城挤进人群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卷闸门上的告示:

  “各位宾朋，因小店家中有事，暂时闭门。开门日期不详，生活诚可贵，精神价更高，愿亲朋新的一天万事顺利。跪安。”事后，小城才知道来自于外省的一位顾客把宠物狗丢在了店里，心急的老付万般着急，便歇业踏上了给狗寻主人的漫漫道路。小城曾经给老付探讨过人生的意义，老付则云淡风轻的回复了一句话:“开心的活着。”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小城开车路过早餐店，看到卷闸门打开了，那一刻小城喜出望外，仿佛中了头等彩票。可是喜悦的心情转瞬即逝。

  小城听到一位凄惨的妇女哭声，在静寂的夜里，哭喊声异常空灵，仿佛是从地狱射到的人间。旁边行人匆匆过，皆是斜目一撇，无一人顿足。让小城更为诧异的是那位妇女是一名孕妇，老付则骑坐在妇女的身上，拳拳到腹。女人下身已然是血迹斑斑，眼镜滑落了，老付随手一扶，继而继续拳打脚踢，他表情狰狞，仿佛吃人的魔王。

  小城内心怯懦，躲在车里窥视着这残暴行为恣意的发生。不久，警车来了，笛鸣声仿佛酒吧的Dj，一时间呼来众多人的围观。小城冲出车门，撞入人群，双手截住警察的去路，目光绝望的望向戴着手铐的老付: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在人间的妖怪”。老付脸上布满妇女的抓痕，然而老付的表情却是布满笑容，那笑容阴森恐怖。

  “你看，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很多的妖怪。”老付继而指向围观的人群。随即老付被警察带到了车里，扬长而去。

  “满口香早餐店”永久的关门了，门面转给了一位卖床上用品的商户。小城每当经过那个早餐店，再也不敢转头，因为在小城的心里，那个早餐店已然是一个地狱的入口，深不见底，里面充斥着罪恶。小城也放弃了吃早餐的习惯，因为他每当看见包子，仿佛就见到了面粉下的人肉。

  据人们传言，老付受到了刺激，精神失常；也有的人说那个妇女是老付的情妇，妇女从外地过来找老付的麻烦；更有人说，那个妇女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老付平生厌恶人贩子；之后云云，小城已然了无兴致，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将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