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年少时遇见一个人,多年后那个人未曾改变。
一个咖啡馆里,尹佳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士,他看着对面这个女孩有些惊讶,尹佳也是许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他们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话,好久不见。是呀,他们很久不见了,有多久呢?大概是十年吧,从分开时到现在算算竟有十年的时光了。
男的叫杨玺,是尹佳高中同学,他们曾默默喜欢过对方,读大学时他就出国了,从此再没见过面,尹佳没想到会再次遇到他,还以为此生都会不会再见了。没想到相亲时会遇到,这个是缘分吗?
他们有些陌生,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让人恍然如梦,梦有时那样清晰,其实从前他们再熟悉不过,隔着时间的空隙,再见面却如刚认识的人一样有些不知所措,过了这些年,每个人多多少少的都会有变化。尹佳比从前更瘦了一些,从前是圆圆的可爱的脸,现在有些成熟理智,杨玺从前青涩沉默,现在胖了一些,看起来稳重深沉,这就是岁月带给人的转变。
杨玺笑着说:“没想到是你!这些年你好吗?”尹佳笑了笑说:“就那样吧,还是一样不上进。”“你怎么样,都好吧!”尹佳问道,其实她知道他过得很好,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挺好的,工作很忙。”杨玺回答道,于是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的思绪都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知了,梧桐,汽水,青春的那个夏天。
这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间,阳光洒在路上有一种炙热的温度。人仿佛是铁板上的烤鱼,仿佛下一秒随时会被端上餐桌。梧桐树叶子长得已经是一年中最茂盛的时候,树下有一丝阴凉,但大多不被树覆盖的地方,却是万分燥热。
烦闷的空气和着郁闷的气息,夏季似乎是个离别的季节,天气虽然炎热,别离却使人有着伤感,伤感似乎也可以带来几丝清凉。
记忆中,在幼儿园的毕业,和小伙伴的分离,小学老师的更替,中学的各奔东西,本是个不喜欢变化的人,对分别总有一种无语的叛逆,却始终无济于事,人不断相聚,不断别离,没有人能改变什么。
尹佳,告别了毕业的同学和老师,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两边路上行人车辆来来往往,她有些落寞的望着前方,刚才的一幕幕还在眼前。
沈老师手里拿着刚刚填好的志愿表,郑重宣布着,2014级文科2班正式毕业,刚才还沉静的同学们立刻大喊起来,毕业了,我们毕业了,无数的书本在空中飞扬又落下。接下来有些感伤,相处三年的老师同学就要分离了,可能中年以后的人,对于这种离别场面,已没有波澜,但是对于十几岁的少年,这种离别总让人有些伤感和不舍,人生这最初的离别,都要走以后更长的路,其实,人和人始终要别离的,不管谁和谁。
沈老师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说了一句:“聚散有时,后会有期。”便走了,大家看到老师眼里也有泪花,但他不愿意拉拉扯扯的,或许他知道每个人都要自己学着接受一些事情,接下来的离别,接下来的去向,走下去的人生,都要自己面对,老师能陪着走的只能到这里了。尽管沈老师知道,人生大多后会无期。
大家沉默着收拾好课桌的东西都离开了,但还是散落些不用的书本,教室需要清理干净整洁,今天刚好是尹佳她们组值日。男生都跑了,只有尹佳和好朋友郭如意留下来和往常一样,把桌子搬整齐,她们走出教室的时候,感觉教室就像一年前进来时一样,安静整洁,那也是上一级同学走时留下的吧,他们也曾在这里有过欢笑和眼泪吧,只是那些往日痕迹看不见而已。
走到楼下时,郭如意和尹佳商量着暑假好好聚聚玩玩的事,忙着高考,大家都还没聚过一次呢?所以大家都提议考试完要聚一次,如意是个开朗的女孩,她总是喜欢热闹,她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她负责组织同学们的最后一次聚会。刚下教学楼到学校花园时,两个男生走来,是他们班的班长杨玺和另一个同学邓奕,他们刚取了自行车准备回家,看到尹佳他们就走过来,邓奕说:“尹佳,如意,同学们都问什么时候聚会呢。订好地方没?”高三一整年忙于考试大家都没有放松过,考完试无论好坏,大家都应该好好放松一下,对这三年的时光说声再见,和三年的同学好好告别。
如意说:“订好了,后天下午六点,学校门口追忆俱乐部二楼,大家不见不散,”邓奕说:“好,我这就通知大家。”杨玺说:“尹佳,你也来的吧?”尹佳还没说话,如意就大声说:“当然来了,你准备好表白吧,不然上了大学可就没有机会了。”杨玺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想着什么,尹佳就打如意:“你胡说什么,好好的同学聚会,干吗说这些?”如意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真是这个嘴硬的,我不管了,以后别后悔就行。”邓奕也做了个鬼脸,笑着说:“就是呀,开心最好。好吧,咱们后天见。”
于是他们就骑车而去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尹佳心里想到,真的毕业了,到了分离的时候,和他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吗。因为他们都报的大学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学校。其实毕业了,如果人和人不刻意的保持联系,很快就会失去联络,慢慢的成为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多年以后就算再次遇到,不会因为曾经的友谊就比别人亲近,因为距离和时间很容易就能将一份感情摧毁,不是某个人的意愿,而是自然而然,的就会淡忘陌生,从前无话不说的密友,有时也会变得无话可说。
尹佳和如意家离学校近,她们总是相约着走着去学校,而如意家到了,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再走几分钟就到尹佳家了,所以如意总是在那个十字路口等尹佳,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学校,报志愿,也是最后一次去学校一起回来,所以如意走了后,尹佳,一个人在街上走着,炎热的中午街上没什么人,只有来往的车辆,匆忙上下班的人。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问她可否报好了专业和学校,尹佳点了点头,以前总盼着高中快过去,现在真的毕业了,也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晚上,尹佳,看到同学群里已经热闹翻了,大家都在讨论报考的哪个学校,在哪座城市,有的又说,不知道能不能录取,有人转移话题,先不管这个,信天由命吧,大家又讨论着聚会的事,看来大家都挺期待的。
晚上尹佳睡在那里,屋外烦人的知了不停的叫着,闷热的天只有开着空调才能呼吸,尹佳回忆起高一时遇到杨玺的情景。那是开学的第一天,她着急的去学校,刚进学校门,有一个学生从后面过来,骑车自行车,也很着急,一下子差点就闯到了尹佳,尹佳躲开时书包掉到地上,有几本书散了下来,杨玺有些抱歉的看着她,尹佳赶忙捡起书往学校教学楼跑去,杨玺这才反应过来说,对不起啊,他看到尹佳跑远了,赶忙就放了自行车,去教室,结果他们都迟到了,老师让他们两个在教室门口站了十几分钟,才让坐下的,原来都是自己班里的。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一直都记得那次初见,他干净整洁的衣服,深沉的眼睛,她匆忙慌乱的表情,调皮率真的短发。他们都是学习优异的学生,他是班长,她是副班长,他们都是理智的学生,高中三年关系不错,但他们的话题基本都是学习,和课外兴趣,从不提及感情,一直到毕业。
尹佳知道杨玺是单亲家庭,他随爸爸一起生活,妈妈在国外,有时会回来看看他,他没有埋怨过自己的父母,他显得比同龄人懂事,也比其他人更深沉一些,或许单亲的孩子总有一些不与人说的伤痛在心里吧。尽管他学习很好,成绩优异,老师很喜欢。但他对人总是一种淡淡的感觉,不会和人走的太近更不会和人谈心,她很少讨论自己的家庭,他最好的朋友大概就是邓奕吧,他们是一个初中的。
第三天很快就到了,下午妈妈说:“佳佳,妈妈给你做些吃的再去吧!”尹佳说:“妈不用了,那里什么吃的都有。”妈妈说:“玩玩就行,那些吃的哪能吃饱啊。我还是给你做些。”尹佳说:“不用了,妈,和如意约好了,要提前去,和同学布置场地呢!”说着尹佳就拿起背包走了,妈妈急忙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放在尹佳手里,爸爸由于工作在外地,常常不在家,所以平时就尹佳和妈妈,妈妈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尽管她已经长大了。
尹佳走过十字路口,看到如意早早在那里等她了,向她招手,尹佳笑着走过去,如意今天打扮的很漂亮,穿了一件粉色的裙子,尹佳穿了件白色的裙子,两个人都青春美丽。
她们来到聚会场地,杨玺和邓奕还有其他同学基本都来了,他们班从来集体活动都是学校第一,大家都很团结协作,所以大家配合起来很是默契,不一会儿,就装饰好了整个大厅,真的很漂亮,白色兰色的气球,还有紫色绿色的花束,简单有温馨,不知道谁设计的,前面的主题,写着黄色几个大字“后会有期,不见不散”,本来欢乐的场地,因为这几个字徒增了几分伤感。
于是同学们都来齐了,聚会开始了,如意和邓奕主持,先是玩游戏猜谜语发礼品,接下来是跳舞,大家都玩嗨了,最后累了,大家都坐在那里安静的唱歌,一个人唱完点另一个人的名字,他唱完就这个人唱,有个班级唱歌很好的同学,王书宇,他唱了首《离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大家就跟着小声唱着,真实的即将别离,大家用心的跟着旋律唱着,有些伤感。
邓奕唱了首朴树的《那些花儿》,他唱的很投入,唱的挺好听,高潮处他还拉起另一名同学合唱着,大家唱了许多歌。最后,轮到如意和尹佳了,还有杨玺。如意唱的梁静茹的《宁夏》,她是个欢乐的人,不愿意唱忧伤的歌,她说:“大家即使分离,但班级永不散。”说完喝下一杯酒就唱了,如意唱完,大家都喝的都差不多了,有些人已经躺在那里,本来尹佳不怎么会唱歌,但是邓奕起哄非让她唱一首,如意也是,杨玺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尹佳,他没说话,他没怎么喝酒,他突然站起来说:“我来唱一首吧!”他唱了一首陈奕迅的不要说话,尹佳没想到他唱的很好听,他一边唱着,有时会看向尹佳,大家都以为他要表白,他唱完却什么都没有说,后来大家都散了。杨玺临别对尹佳说:“尹佳,以后常联系。”尹佳说:“好!”然后就都回家了。
漫长的暑假,如意有时会来找尹佳,快开学时,尹佳才听如意说:“杨玺出国了!”尹佳挺诧异的,他明明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怎么会出国?也没有和大家打招呼,或许家里让他有更好的教育,听说是他妈妈已经办好了相关手续。尹佳知道,从此,他们是真的远离了。
大学四年,尹佳没有谈恋爱,她学习之余出去兼职,毕业后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当了一名大学老师,平淡的过着上班下班,周末的生活。如意大学谈了一位男朋友,毕业后又分手了,她成为了一名医生。她们没事或休假会聚一聚,邓奕学的金融他在一家不错的公司上班,似乎大家都过得不错,平静又安稳的生活,只是大家的爱情似乎都不太顺利,都是单身狗,邓奕在追一名同事,但看着挺费力的,他大学喜欢了一个女生三年却还是没有感动她,邓奕总是感叹自己的姻缘不顺。
从毕业后,尹佳就没见过杨玺,有时邓奕会提起他,但也不多,似乎这个中学时代的朋友从此和他们都失去联络,越行越远了。慢慢的似乎忘了这个人。
思绪很远,距离很近,面对眼前的杨玺,尹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没有听说他要回来,怎么突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真是让她恍然若梦,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杨玺面对眼前这个女孩,他也是思绪万千,她曾是他暗自喜欢的女孩,毕业时没有勇气表白,这么多年过去,他未曾忘记她,但她也只是他梦回故乡时一个久远的记忆,他以为和她再不会重逢,他们没有表白没有承诺,他以为早已和她错过了,他以为她可能早就恋爱结婚了。她也以为从此不会再见,她以为他或许早就忘了自己,她以为他早就有喜欢爱恋的人,留在国外不会回来了。
结果,所有的以为,和想象,都不如事实让人相信,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们竟然在多年后,在相亲时遇到彼此,而且他们都未曾恋爱,是在默默的等着对方还是什么,他们谁也说不清楚。有些尴尬有点惊喜,或许只是,那个人不是他或她,就不想恋爱。或许他们的缘分,不会那么浅,当初因为前途未知,不能给对方承诺什么,他们没有表白,不知道这次遇见,会不会再次错过,还是伸手握紧对方。
杨玺也没吃饭,他一边想着,一边默默看着尹佳,她不再是那个记忆中青涩的女孩,但眼睛依旧纯净,尹佳喝了口水,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抬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杨玺笑了,他说:“尹佳,你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怎么变。”原本他以为人都会变很多,看到尹佳还像从前一样腼腆,他有些开心,尹佳说:“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以为你不回来了。”杨玺缓缓说道:“挺抱歉的,当时走的急,没来得及和你们道别。”尹佳道:“嗯,当时还是听如意说的。不知你为何走的这么突然。”杨玺道:“当时家里有些变故,自己也没想到。”杨玺平静的讲述着,原来那年聚会过后不久,杨玺爸爸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不治而亡,他当时不知道怎么处理,后来他妈妈知道了,爸爸后事办完,妈妈就给他联系了国外的大学,她说希望可以尽一点妈妈的义务,因为这些年来她照顾他太少,既然爸爸不在了,妈妈不想让他孤单的一个人留在这个城市,本来杨玺不愿去的,他坚持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留在这里上学。
后来无意中,杨玺知道妈妈也得了一种病,剩下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就答应妈妈去国外读书了,这些年他早已工作,妈妈身体越来越差,半年前妈妈去世了,刚好公司在国内建立新的公司,要他回来管理,他也很想回来,就回来了。国外再好,他始终不喜欢,人啊,走的再远,待的再久,终比不过故乡的那份依恋。
他刚回来,没多久,在一家著名的公司任职,他从事软件开发应用的工作,他已经是一家著名公司的总经理,杨玺虽然事业有成,看上去,帅气稳重,但面对尹佳他还是张多年前一样,那样温和。
杨玺说:“如意和邓奕他们都好吗?”尹佳说:“都挺好的,如意是一名医生,邓奕在金融公司上班。”杨玺道:“我的qq号丢了,邓奕搬家了,也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了。”尹佳道:“原来这样啊,邓奕还说你忘了我们呢!”杨玺抱歉的说道:“其实这些年一直都记得你们。”尹佳道:“现在好了,有空我把他们约来。”杨玺道:“太好了!”尹佳道:“现在都用微信了,不怎么用qq了。”杨玺道:“我加你吧!”他们彼此留了联系方式,杨玺有些激动,不知他是因为要和老同学见面了,还是偶遇尹佳,他心里有一种快乐的感觉,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们吃完饭,杨玺道:“时间还早,我们一起散散步吧!”刚好咖啡馆门前有一条很宽的路,两边是绿化带,里面有许多小花。他们并肩走着,这感觉像梦里一样,或许他们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他们约好周末和如意邓奕好好聚聚。分离很多年突然因为杨玺的归来,大家似乎都回到了中学时代,异常的兴奋。如意和尹佳来到餐厅,邓奕和杨玺已经到了,在那里热情地聊着天。
人生最难得的是,重逢时发现彼此都未曾改变,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仿佛还都是未知的少年,时间只是悄悄的走了一圈。
20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