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位于航天公寓A区B栋,一室一厅。林冲租住在302的时间不长,才几天而已。当时房东急需钱用,林冲把价钱压得很低,一次性付了全年的房租。
身为区域总管,林冲晚上经常需要应酬,陪客户吃饭,陪客户卡拉OK,陪客户打麻将…….作陪的目的和那“三陪”小姐没两样,还不是为了讨客户欢心,让他们大大方方的把钞票从腰包里掏出来。
每个月底,公司会把各个总管的业绩公布出来,林冲当不了龙头,但也不愿摆尾,摆尾次数多了,就会下岗。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不好找。有时累了倦了厌了林冲就咬着牙给自己打气------坚持坚持坚持!
简单的冲完澡,林冲走出浴室,人清醒了一些,突然想起今天还没给王娟打电话。他走到桌前,准备拿起话筒,眼睛瞥见电话机上的时间显示屏。太晚了!明天再打吧,林冲叹了口气,退到床边,仰身倒下,人累得像瘫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白色的天花板上,一把木叶扇慢悠悠地转动着。
林冲伸长手,讲灯关掉。卧室里顿时漆黑一片。他翻个身,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安排明天的计划:首先到广场找王经理,讨论进场费………然后去商贸见陈经理,争取优惠政策…….接着去世贸找胡经理……..“打死你!”301室传来的声音。“看你往哪里跑?打死你!”
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断断续续奔跑追逐的声音。
喵!!!!!!
又传来一声更响亮的怪叫声,林冲心里感到发毛,这是什么声音?不是人的声音。接着斥骂声和怪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大。
“乱跑?打死你!”
“喵………喵呜!”
林冲好半天才分辨出来,怪叫声是猫挨打后发出的声音。
半夜三更大声喧哗,不讲公共道德,林冲感到不满,但他历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冲没想去301室敲门抗议,而是将头埋在枕下,强迫自己重新进入梦乡--------B栋每层两间套房。
搬来这几天,林冲早出晚归,301室的门一直关着,也没听见任何动静,他以为里面没住人。谁知?里面不但住了人,还住了猫!
他希望不再有这样的夜晚。
然而,事情偏不让他称心如意。这以后,每隔两三日,301室就会发生人猫大战,声音穿破隔墙钻进林冲的耳膜,让他从梦中惊醒。男人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她走了,你跟着走啊!抓我?敢抓我?你想死!告诉你,打死你是迟早的事!没情没义的东西!打死你!打死你!”
从男人的咒骂声里,林冲判断,这屋的女人走了,男人受了刺激就变成这样。
林冲想到301提意见。可当他面对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又打消了念头。
这样的人往往就是一个炸药包,随时都可能点燃爆炸。林冲不想引火烧身,他强忍着,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301的房门有几次是敞开的,林冲透过门外紧紧关闭的铁栅栏,看到里边的大厅,竟然是空荡荡的,地上乱扔的碎纸、烟头,一只黄白混杂的花猫蹲在厅中。看到林冲,它那对金黄的眼珠溜溜的转了数转,“喵”的尖叫了一声。
从里面就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瘦小个头,穿一件白色的衬衣,领口、袖口扣得严严实实的,黑瘦干瘪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冷酷阴沉,瞪着一双冒着寒光的眼睛大步向房门走来----林冲赶紧侧过脸来,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砰!”身后传来重重的摔门声。林冲转过身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大门,叹口气把自己的房门也轻轻关上。
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一只猫,一个神经质的男人。
这天晚上,一阵窸窸窣窣声把林冲从睡梦中惊醒,时隐时现,他掀开床单,脚板轻轻触地,坐在床边,摒心静气判断声音的方位。客厅!林冲站起身来,踮着脚,轻手轻脚的走进客厅,厅内有微弱的亮光。
他环顾四周,没发现异常。突然看见脚边有个小小的影子在移动,林冲摸着开关把灯打开。
那个小影子受到惊动,嗖地钻到桌子下面。
这下林冲看得清楚,不速之客是301室的那只花猫。
它是怎样跑到自己屋里,是趁他开门,还是趁他丢垃圾,还是………先别管它是怎样进来的,眼前要想办法去抓这只花猫。
而是打开门,保持距离的向猫挥动手掌,想把它吓出去。但猫却偏不搭理他。反而朝他实为似的抬起一只前爪,准备随时还击。人和猫僵持数分钟。
林冲气急败坏,跑到厨房里拿来一把扫帚,猫见势不妙,“喵”一声,钻到沙发底下。林冲移开沙发,后面有很大的缝隙,猫躲在里面。他拍打着沙发,里面没有反应。林冲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无可奈何来到301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男人阴沉着脸站在门后注视着林冲。他还是穿着白衬衣,领口、袖口还是扣得严严实实的。
“师傅,你家猫现在在我家里。”林冲吞吞吐吐的说。
他还想说如果不是怕猫,他也不会这么晚还来按他家的门铃。
这话说不出口,他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怕猫,说出来会是个笑话。
男人的脸更加阴沉了,他拉开铁栅栏,也不理睬林冲,大步冲进了302。
“它就在沙发里面。”林冲跟在后面喊道。
“该死的!出来!”男人暴躁地吼叫,一副愤怒的样子。
巧的是,男人这么一叫,花猫就从沙发里沙发里钻出来,男人朝猫扑去,猫跃起闪开,箭一般的冲出302,跑进301.。男人骂骂咧咧的,紧紧撵在后面呀回到301。
“吱!”地一声拉上铁栅栏。
“砰!”一声关上了房门。林冲独自站在客厅里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有气无力的关上大门。
转眼到了月末最后一天,林冲回来的比往常更早,他这个月业绩相当不错,当了龙头,还得到经理的夸奖。本来是想早点回家休息,谁知到家后一点睡意都没有,林冲干脆打扫屋子,整理衣柜。他打开电视正在放新闻联播。才七点多钟。他一边听新闻,一边干家务。
“咚咚咚!”林冲听到了敲门声。
“谁呀?”
“收水费!”女人的声音。
林冲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一支笔,一本发票,穿的一身休闲衫。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很活泼的样子。
“请进!”林冲礼貌的请她进到屋里。
“你这人真难找啊,找你几次了!”女孩夸张的说。
“是吗?”林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水表装在厨房里,没等林冲指印,女孩直接走到厨房,抄了码数后,就走到客厅里,翻出计算器核算后,看得出来,她对这栋楼很熟悉。
“一共32块!”她边说边趴在桌上开票。
女孩的热情赢得了林冲的好感,他移动靠椅对她说道:“坐着写!”
“不必了,这屋就你一个人住?”
“是的!”
“哎!还是男同志胆子大,换成我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住。”
“为什么呀?”
“啊!你不知道啊?那我就不说了。”
“说啊!没事儿,我胆子很大的!”
“我要是说了,我怕等会儿不敢下楼。”
“没事儿,我送你下去。”
“说话算话?”
“肯定算话!”
“就是301户主自杀在屋里,当时来了好多警察。”
“是女的吗?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钱,男的下岗,一时又找不到工作,就窝在家里,小孩读书又要钱。全家就靠女的打工挣钱生活,日子没法过,女的说男的没用,俩人经常吵架。后来女的带小孩回了娘家。没过多久就提出离婚,男的只要房子,其他的都判给女的,就在拿离婚证的当天,女的叫人来把屋子搬空,连一床被子都没留下来。晚上,男的就打开煤气自杀了!”女孩慢悠悠的说到。
林冲这时低声说到:“还有一只猫!”
“嗯,好像是有一只猫。好了,我走了!”女孩有些焦急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嘿!你可真好,说话还真算话!”
林冲苦笑的咧咧嘴,没说话,他拿起桌上的公文包和女孩一起走出去。抬头看见对面的301,那扇门在微弱的感应灯下散发惨白的光。他赶紧下楼。
“喂!等等我!”女孩在后面叫到。
林冲置若罔闻,他感到背后有四道寒光冷冷地盯着自己,心里慌乱而恐惧,迅速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