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结婚了。多少年了,我以为这梦想就怕永远是梦想了,可忽然梦想就要成真,等了这么多年到底是等来了这一天。
婚期是哪一天呢?我埋头想了一会,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明天?明天我和良子就要组建新的“家”,想到这儿我兴奋得几乎落泪,突如其来真像是在做梦一样,但明天是几号呢,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没关系,反正明天很快就到了。
闷热的黑夜密不透风,掀开窗帘望出去,暗蓝色的夜幕,沉垂厚重层层叠叠,吞噬了城市以往的繁华热闹。我本想和大家分享这一刻的喜悦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只好对着楼下晃动的人影喊道:“明天,我就要结婚了!”听着空寂房间之中回荡的声音多么动人。我长久地凝望星空想着良子,这么美妙的的夜晚,他是否也像我一样,对于明天有些慌张,有些害羞,甚至有些恐惧。
静谧的晨光落在我的身上,映照着婚纱闪闪晶晶。房间里依然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鲜红的床上等待着,整个房间的背景也是那鲜明而沉寂的红色。置身其中,我所能看见的,只是房间一小部分,其余的皆是黑暗,无尽的黑暗已经将我包裹,对此我却出奇的平静。这种情景,这种感觉,似是曾经有过,可想不起由来,但就是那么的熟悉。
最终我令感到迷惑是寂静,一直没有人来,昨晚没有人,等到天明,也没有。不应该如此孤寂。我凝望着黑暗心中满是迷茫,不经意间黑暗中攒动起人影,我无法看清黑暗里他们的面容,只能看到想象中他们的样子,随着我的想象他们逐渐明亮显现,他们来了,周围的黑暗也被他们照亮。
我看着人群簇拥过来,显的异常激动,他们张着嘴对我说话,但没有声音仿佛是被空气阻断、吸收掉了。是寂静、是沉默。不只是是声音,他们还都是曾经的人,是那些在我生命中失散了多年,被我一不小心弄丢的人,现在他们又回来到我身边儿。曾经的闺蜜拿来镜子,看到了如此多的人,脑海充斥着如此多的印象,以至于我没有一丝丝怀疑她的出现。化妆已经是画好的,有点浓艳,好在我的脸型端庄,看起来依旧美艳。我摸着脸庞,这一刻如梦如幻。
楼下传来锣鼓的震天响声,我紧张地听着,分辨着空气中的每一丝颤动,心里不住地祈祷。地毯在脚下延伸,形成一道长长直直的路径,良子捧着鲜花就站在地毯的尽头处,他西装革履面带笑容,我踏上红色的地毯一步步走向良子。我和良子相距很远,路上光明和黑暗不断重叠,良子时而在光明中显现,时而在黑暗中隐没。这段路途仿佛是可以走一世纪的漫漫长途,我知道他就在那里却不得近身。
天空中下起了雨,它倾泻,飘洒,敲打在身上,带着寒意冷彻心扉。痛苦,无尽的痛苦,这条路如果我坚持不下去,只有被无尽痛苦吞噬的下场。“良子,我好累。”我不知所措地望着良子,一时间进退维谷。
“你是要丢下我吗?”我带着困惑。
良子沉默的身影朝我走来,越来越近,我可以感觉到他温润的气息沁入我的肌体,直到那熟悉的味道,彻底将我裹住。我依偎在良子怀抱里,不住向他诉说衷肠。
“丫头,真的愿意嫁给我?”良子以荡过海滩的晚风般沉静的声音说。
“我当然…我~我…”我本能的想向良子表忠贞,可“我愿意”还未能出口,就看见良子不同以往的面容,没有了从容自信,他眼窝深陷,瘦削的脸颊上稀稀落落的胡须,笑容只把两边嘴角上扬,眼睛空洞无神,带着致死性的悲观和绝望。
良子告诉我,“我们回不去了。”我蓦地落泪,杵在原地,他将我不愿意面对的真实拎出来,摆在我面前。我与良子之间,已经有着峡谷一般的裂隙,裂痕还在不断扩展。
时间陷入了沉默。我想把此刻凝固的时间拽进手里,揉成碎,使此刻成为永恒。但良子主动开口让我感受到这不可逆的向前流动的一切,画面再也不能定格。
凭空而来的记忆风浪一浪一浪地掀动柔软的地毯,沉入往事,我感觉自己就像落叶被旋卷进这风中,不断飘转零落。伤害、折磨、负疚,对无辜的良子,这些我都想到了,变成了画面我都看见了。
我对良子说过:“我知道,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爱我、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但是,即便知道是这样,我还是删除了良子的联系方式。可能是我不够勇敢,良子在部队,我在家乡,隔着手机屏幕,那些蕴含喜怒哀乐的文字,透露出的都是疲惫和苍白。我别无他法,必须得这样,真的累了。
我和相亲对象的婚宴,没有通知良子。我不希望他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我不知道如果良子来了该怎么面对,就这样吧,让我对良子最后一次任性。选的婚礼酒店,就在上学时和他约定见面的地方不远,酒店面前的梧桐树下承载着我们每次相见时的雀跃,最后也是在梧桐树下给青春做的了结。
可没想到良子还来了,一身笔挺的军装礼服,锃亮的黑色礼靴,他出现的瞬间就把我的思绪搅乱,我慌忙挣脱出丈夫的手臂,逃进酒店里面,我不愿意,不愿意以这种样子见到良子。
婚礼的乐曲准时响起,一切流程和别的婚礼没什么区别,台下到处都是炽烈地喧嚣震荡,司仪的问题很庸俗,我忍着不适的附和着,人声越发沸腾,心中愈发委屈,如果是良子绝不会允许那些人如此闹腾。
宴席中,我和丈夫挨桌敬酒,快到良子那里了,那片区域是整个婚礼中最安静的。大家都知道原因。我看着良子,他也看着我,紧张的氛围使我们的重逢相形见拙,表露出丝毫真实的想法都不合时宜。我努力地想对良子挤出个笑容,但是却笑不出来,良子也在做同样的努力,我们如此的默契,默契到容易产生悲剧性的美好。
良子起身走到我面前,他抿着嘴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我能猜到他的想法,但我不敢那样做,只能愧疚低下头。“祝你幸福”最终良子给我敬个礼,转身大步离开。任后面丈夫嚷着叫他吃完饭再走,他没有再回头。
看着良子的背影,我觉得我的心空掉了,曾经那么多那么多坚信不疑的愿望、期望,也许还有幸福,就这么迅速、简单、轻而易举地被我舍弃了吗?
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良子,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