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意已经在街头巷尾慢慢延展,偶有轻风细雨也只是让枝头的嫩芽越发的欢愉蓬勃。可是为何数日来我的心头却仿佛被阴云笼罩一般,纵然犀利如剑的阳光也难以破开这重重的阴霾,为我打开一条涌动着暖流的缝隙。
我时常望着街道两旁村里新培植的那些花木果树,看着嫩绿的枝叶在春风之中轻轻摇曳,心中却翻不起一丝欣喜。我无数次幻想着,倘若一场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将这些花木摧残的面目全非。或许我会惋惜会感叹,但是绝对不会悲伤,因为我知道隐藏在那看似柔弱的躯干之中的是蓬勃坚韧的生命力。它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晴空,一缕暖阳,便会斗志昂扬的重塑新生。
可当我无意间看到一株形容消瘦的孤枝,它的憔悴已是深入骨髓,没有凌乱的枝丫,更没有暗藏的幼芽。简洁的身形似乎已将冬日的阴寒紧紧吸附,完全拒绝了微笑的春风和挥手的暖阳。仿若一个与世隔绝的隐者,任凭风云变迁,它依旧如同单纯、精致、与众不同,就这样静静的装饰着街巷的角落,不喜不悲不谙世事。
一瞬间,我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了难以遮掩的悲情,心仿佛被一根针狠狠的刺破了一般,粘稠的血液自心底渐渐逆流而上,险些溢出嘴角。因为我知道,或许前些时日,或许更早,它的根茎已经枯萎,如今挺立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之所以如此深邃的触景生情,源于前几日得知的那个噩耗——我最好的兄弟阿富,他那不满两周的乖女儿不幸夭折了。
由于距离原因,至今我也未曾未见过小宝贝,可是在朋友圈里一直关注着她的成长,在我看来她犹如一棵被阿富以及他妻子精心呵护的嫩苗,喜气洋洋的吸允着丝丝鲜活的阳光,在那个不知算不算的上故乡的地方悄然生长。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令人愉悦,尤其看到她那充满朝气的脸庞,我可以想象得到阿富彼时的心情。对于他这样一个幼年丧父,青年丧母,年过三十才在异地他乡拥有了一个家庭的人。孩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成功和希望。他必然会把这个小生命视作生命之根本。她的一哭一笑都必将成为阿富最为宝贵的财富。
阿富为她起名为一诺,起初我只是认为阿富借着“一诺千金”这个成语,含蓄的表达出来这个小家伙在他生命中的珍贵,如今想来或许他是想把自己一生的希望承诺给这个小生命,为了她甘愿付出所有,为了那些父母亏欠的陪伴的关怀,他会竭尽全力的呵护与弥补,以此让自己的人生更加完美。
以前阿富即便在热恋时,也会带着女友打了飞的过来,同我们这两个死党欢聚。虽然这种欢聚不再像曾经在网吧里那样疯狂的放纵,但也极其欢快。美中不足的是我的身边缺少一个伴侣,使得这种欢聚多少有些遗憾。
可是自从小丫头出生后,阿富便再没回来过。对于这种情况,我不仅没有丝毫失落,反而为他感到欣喜。每一段感情,在不同的阶段,人们所希望看到的表达方式是不同的。正如三十多岁的年纪,我已经学会坚强,不再需要陪伴,我已然通晓豁达,只期望兄弟们都各自安好,不论身在何方,若得知他们幸福,那便是最大喜讯。
可是如今我得到的是噩耗,并且不是阿富亲口我说的,因为此时已经联系不上他了。我的脑海中不知不觉的泛起一幅画面,一个落魄的身影游走在陌生的都市中,任由风吹日晒,他就是这样毫无感觉的在人海之中穿行,没有一丝熟悉的目光,没有一个短暂的问候,就这样一个人走,走到夜幕降临,或许还会醉倒在街头某个小酒馆。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这些天我一直在反复的思考,可是最终没有答案。这便是我最大的苦恼与哀愁。当你身边最重要的人遇到困难时,你却像个废物一样,除了任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没有丝毫的办法。那么作为最好的朋友,你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扪心自问我不是一个有着太多莫名忧愁的人,反而不论在何时何地,都会能够在周边捕捉到一袭简短而莫名其妙的快乐画面。可是这段时间为了阿富的事情,我真的无心去寻觅快乐,我只是觉得就这样让自己沉浸在哀伤之中,才能对得起远方那个失魂落魄的好兄弟。
都说人不是因为看到希望才坚持,而是坚持了才看到希望。于是当你苦苦的坚守与挣扎中,盼到了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蕾,必定会愿意倾尽所有心血,期待着它能够有朝一日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
可是一夜之间当你发现这颗孕育着自己所有希望的花朵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凋零了,那片片跌落黄土的尚未绽放的花瓣,必定会是此生之中最为悲痛的画面和难以磨灭的噩梦。尤其像阿富这样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人,在短暂的拥有之后再次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不知何时他才能从颓废之中挣扎出来。
小宝贝你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飞往了遥远的天国,希望你不要害怕,不要孤单。当天使姐姐拉着你的小手摸着你的额头,让你绽放出一丝甜甜的笑容时,请把这个画面保存下来,传递给你的父母,即便他们眼中热泪不止,或许心头也会稍显平静吧!
抱着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幻想,我默默的祈祷,唯愿这份沉痛的悲伤不会让阿富短暂的婚姻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