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格蕾丝深夜叨逼叨
写在失业的第001天
失业也不准流眼泪
今天是2016年12月10日,距离新年还有22天,
距离我正式失业,已经过去001天。
虽然内心感慨万千,但我也暗暗地和自己约定好了:失业也不准流眼泪。
因为互联网不相信眼泪。
互联网相信的只有成绩。
我在上两篇推送里分别写到了自家CEO是如何顶着雨夜陪我熬夜加班的
也提到了自己亲手策划的活动的预热信息。
在写这篇推文以前,我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自己有可能会被fire的信号。
毕竟我是市场团队里除了CMO以外年资和薪水最高的成员,
请我的预算可以请2-3个不错的执行人员,
但却无法容忍一个工作思维与方式和创始人想要的推广方向,一再有偏差的“闲人”。
但我却始终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会这么快尘埃落定。
一个月内,我改了33版策划方案,5版软文,N次媒介方案,前前后后请求技术反复修改了4-5次活动专题页面。每天都是11、12点拖着疲惫且委屈的身躯回家,不仅要面对合作方的质疑、临时跳票、各种不配合,萦绕在耳边的更是:“你怎么连市场人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为什么总是犯低级错误!”等等等让我职业自信屡经崩溃的批评声。
接到离职通知的这三天以来,我收到了N条来自亲朋好友关切的询问:
“为什么又离职了?”“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我觉得干得不错啊……”“感觉你最近几年一直在换工作!”
因为实在语言匮乏,无法向每个人频繁解释繁杂的离职理由。所以我想写一篇推文告诉身边的人:为什么这一次我又离职了。并且在短期内,不准备重新找一份全职工作或再回到互联网创业公司任职。
我令人匪夷所思的职业经历要从2015年3月的北漂开始。
那时我24岁,全国排名前7的知名高校心理学毕业,刚刚只身一人从上海的NGO跳槽到中关村的某个有海外背景的O2O创业公司。那时的我,除了理想,除了赚钱以外,更想遇到对的人,一起做对的事。
从一个社会科学毕业生的角度看来,互联网是一个再神奇不过的东西了。它颠覆了我们传统的社会结构,让每个人都拥有了话语权和新的选择空间。用一个社会科学的专业术语来说,叫“赋权”。
跟随互联网创业项目成长的一路以来,我见证了互联网赋予了我们的每个用户更多元、也可观的收入可能性,也见证了原本弱势及被边缘化的社会群体,因为互联网的介入,获得了社会身份的转化。
我深爱互联网的原因,是因为它使互联网的使用者得以自由,
但对互联网从业者来说,也许刚好相反。
使人人获得自由的互联网,反而成为了互联网人的枷锁。
我们每周七天、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吃着毫无营养的外卖盒饭,奔走在狭小的写字楼格间、或是联合办公室里,梦想着在遥遥无期的未来,引爆一个产品,从而改变世界。
而梦想,却在现实的照照映下,显得愈发苍白。
我所遭遇的互联网公司,有纯粹追求商业利益的,有真的具备情怀与热忱的;有执行力超级强劲的,有工作无比拖沓的。
但更多的,是充满了迷惘、冲突与无助。
还记得今年年初离开北京前,和CEO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核心冲突点在于,我认为团队的无效沟通太多,成员都各自为政,没有达成一致的工作目标。
对于这个问题,CEO给予了一次解答:那是因为,我们在招聘的时候,并不是按照价值观为标准的。下一次如果还有机会,可能会多考虑招聘价值观一致的员工。
这个项目是我高度认可的一个青年生活方式类的项目。当我以为每个创始团队的员工都理所当然地为解决运营问题耗费脑力、时间和执行力时,我看到的是令自己失望的反馈。
懈怠、拖沓、推卸责任。以至于在我离开公司的前两个月,创始人不得不下达了迟到一次扣工资的命令。我们开了一个红包群,迟到的人必须往群里扔大额红包以示惩戒。
然而,惩罚无法使人找回工作的激情。
这一切源于对工作内容与结果,缺乏成就感。
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产品,却迟迟看不到良性的市场反馈。
一场又一场的活动、推广、事件,最终几近成了自嗨的事件。
每个月,新进入的用户都会大批量流失,流失,直至完全死寂一片。
而投资人不是好忽悠的。
入职7个月,我看着项目从共享经济行业冉冉升起的新星,变成了CEO全国各地到处路演、奔波、开会,却迟迟没能拿到后续投资的“鸡肋”。
一个充满社会理想的创业项目,因为离现金流太远,最终也变得离理想更远。
在这期间,我经历了CTO离职带来的冲击,看着技术办公室的隔间里的工位,莫名其妙每隔几周就多出一个空位,然后是运营和市场。最后,我的直接负责人,团队的联合创始人&COO,突然就消失在了雾霾最严重的天气里。
那段时间,CEO工作努力到吃喝拉撒睡基本都在办公室,经常凌晨2、3点还在工作。偶尔出去开会,回来以后也是严肃地紧盯着屏幕亲自完成各种paperwork。
创业一年半,他从一个创业前爬遍了北京周边所有的山,可以轻松跑完全马的帅气男青年;渐渐变成了每天没有时间运动,走2公里路都带喘,只能顶着胖肚腩被女朋友嫌弃的中年大叔。
这样为了创业牺牲生活的例子,还有很多。
比如我们同一批创业的合作伙伴中,有谈了8年恋爱最后因为创业而分手的。有为了创业不稀背井离乡和未婚妻异地的。有为了供养家人,最后向运营款项伸手被逐出公司的。还有我,北漂一年,从中关村到东四北大街。我胖了整整四十斤,输掉了人生,输掉了亲情,也输掉了爱情。
最后我选择了回到上海,向不能接受我擅自离家的父母道歉,找了一份安稳的文创产业的工作。重新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我重新开始了运动,学做家务,学做饭,也好不容易找回了丰富的业余生活。
然而我依旧无比怀念互联网带给我的所有好与坏。喜与悲。
那些和同事们加完班在海淀黄庄暴走的深夜,那些与合作方联合办完活动收到用户好评反馈的瞬间。
我感觉自己活着。
于是,在4个月前,我又回到了互联网行业。试图为自己钟爱的这个项目开拓新的机会。
而没想到,迎接我的是宛平南路600号的一纸“重度抑郁,伴焦虑症状,需药物治疗”的诊断单,以及没完没了的失眠、易怒、和深深的无助感。
我很积极地配合治疗,在药物治疗1个月之后,重新回到了健康的情绪水平。
在治疗期间我用尽一切方法希望向同事和老板们隐瞒病情,希望可以伪装一切如常。但我用尽全身力气,依然无法达到团队预期的业绩成效,却成为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了解自己为何抑郁。作为一个心理学毕业生,我所面临的是,是严重的职业耗竭。
互联网运营和市场推广的工作,榨干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时间和正面情绪。
我选择生活方式的创业项目,是因为我热爱生活。
可我却因为参与了创业,最终失去了自己热爱的生活。
这半年,我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发胖。
因为业余生活过于丰富激怒了卖力工作和压榨自己的团队,我不再夜跑,不再打羽毛球,也不再出门爬山和旅行。
最极端的11月,哪怕是周末,我也要保持自己时刻在线。所以作为一个曾经忠诚的基督徒,我放弃了参加主日礼拜和诗班的排练。
直到最后,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为了工作,放弃了自己当时头破血流也要坚持的信仰。
我开始意识到我错了。
在高强度工作压力和工作指标的催逼下,
我的脑袋里变得只有KPI,只有投资人,CEO和CMO的要求。
只有如何获得快速用户增长,如何用花里胡哨的话术忽悠用户下单,以及如何用最少的合作预算,榨干所有市场推广的合作方。
我从一个脾气柔软到不忍心伤害别人的人,变成了对实习生和同事非常没有耐心,动不动就拍桌子骂人撕逼的泼妇。
我变得蛮横、残酷、充满谎言、变得只顾自己和背后代表的公司的利益。却不再有丝毫感知他人需求的能力。
互联网不相信眼泪。
互联网只相信成绩。
这句话渐渐成为了我人生的诅咒。
让我一再地违背自己所受过的教育,做着违背创业初心的事情。
互联网没有使我更自由,反而使我的人生,充满了名为焦虑和不安的枷锁。
我每天都在害怕拓新目标完不成怎么办。每天都在担心失业的话怎么办。每天都在担心下一个策划的IDEA能不能按照原定计划出街。
我害怕被责骂,害怕被翻白眼,害怕自己的工作无法得到认可。
这种害怕,夺去了我全部的生活意志,把我原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方式,降格为仅仅追求生存。
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互联网。
不是我想要的打动人心的营销。
也并不是我想要成为的我自己。
所以当老板请我离开的时候,我的内心反而感到无比的释然。
因为我终于感觉到了仅存的一丝自由。让我可以短暂地跳脱出这高压的生存环境,允许自己活出自己的样子来。
我也许会挨饿,我也许会面临种种非议。但起码,我没有在这份工作中,给自己留下丝毫遗憾。我改变了自己能改变的,接纳了自己不能改变的一切。
来为不相信眼泪的互联网,划上一个休止符。
我相信这世界上有比成绩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曾经和我一样迷惘无助,需要支持和陪伴,需要勇气来打破生活的禁锢。
欢迎继续关注我。
(图片源自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