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琴起阡陌里，素衣轻踏风飘零。
玲珑何为泪沾襟，心向晨曦自归鸣。”
——引诗
中唐南闽江渔村，阿翁老得末孥仔。邻家相恭好喜乐，偕厝满起酒宴席。阿翁心念怀裹子，阿公赐其美名“尘”。
尘自小儿为聪净，粉面稚心晓诗经。他邻顽孩邀相嬉，尽卧斋中聊孔庄。鸡鸣未将把梦醒，已颂诗书百千行。遥过十载春方送，尘儿已散发髻束。十四五来未渔业，将登长科提榜还。
起行送儿孙，泪落沾母襟：“子要速去还，安食住莫缺。”知族长心托，尘重应允诺。今朝归去兮，他日携凤还。遂行舟长安，江上漫徘徊。
三夜二日至，飘巾步明日。繁盛王朝都，羡目乡野郎。豪市列珠玑，商门盈罗绮。十步一锦摊，百步一酒栈。嬉声人沸鼎，望去“云烟里”。青楼芳景好，才诗酒胆佳。尘儿旧闻听，起兴里窥颜。方踏门槛里，相沁香花茗。适未痴梦里，渐起琴声音。挤拥众仕群，近声求孰鸣。
叩户三请礼，琴声方休停。“问君何意来？紊我调琴思。”“为赴登科举，素琴犹我心。”回毕闻笑语，彻声闺房里。半霎迎门开，相视妙姿女。翩衣绣花襦，威艳青莲裳。红罗支帐床，四角垂香囊。映衬清闺颜，嫩白芙莲惜。玲珑一笑仙，沉醉沁春涟。邀相坐阁里，拘态红丹颜。“可把诗儿对，公子可愿嬉？”尘颔首默允，女子启诗联。诗篇名“求芷”，前半阕为言：
“旧时心倾苦，朝子为复痴，
情殇非伤吊，怨雨打淋枝。”
……
语毕抚颜唇，期心郎诗应。将复启示言，俊儿篇已全：
“久时未念芷，日日为复思。
凌雨弗忧思，幸余护蔽枝。”
诗全女又笑，娇态掬可亲。“吾方怨淋枝，汝怎护蔽枝。君识诗中意？可猜我甚名？”尘把轻抚襟，起拜复见过。“才女名沚兮，玲珑脆玉滴。芷淋雨沾兮，为沚甚嘉名。若某言真兮，可否交心情？若诗意切兮，可否附歌琴？”女闻亦兴起，蹑䟾答回应。足下银丝履，头上盘龙髻。腰别芷佩锦，耳著灵珰玉。削葱指微捻，朱丹唇轻答：“公子言确实，相应欢我心。小女唤名沚，孤家为己身。已无亲信近，惟伴琴声尔。心无他所寄，琴歌怨幽痴。今扰公子意，小女愧歉知。公子何乡籍？大量莫怪女。”话毕女沾襟，相望摇以息。取其绣绢巾，近抚泪伤心。相顾久无言，泪净尽告言。惜女落风泣，钦君乘风行。
“愿为公子情，待沚调素经。此琴曰风鸣，可慰凡人心。”言尽坐旁椅，支几将起弦。
五弦惊声起，虚仰悲中叹。雷声轰鸣鸣，公姥发怆然。又入幽篁竹，清风傍雨淋。亭亭柏中挺，摇摇芷飘零。清脆滴池塘，将有蛙啼群。辗转行车林，息坐酒旗旌。醉目满酒兴，沉迷红丹颊。山沿峰万径，千仞登雪顶。凌苍白马锦，忧生风衰鸣。瑟瑟寒中立，颤泪凝霜襟，泯声搀风起，忧泣沐白羽。凤起归天帝，将著日月星。趋静心休语，诸尽琴空鸣。衰转闺阁里，幽弦通相情。
……
“撩抠拨抚风回吟，弹捻挟崩凤归鸣。”郎儿情窦起，心愿偕鸳莺。许我半年载，将还汝身由。女儿相允语，悲中转欢喜。郎儿携才女，旁几话天明。依依难舍离，告将书信往。金语毕装束，将去如浮云。凤莺兰鸪车，携与芳芷函。婀娜随风去，疾车别朱阁。未将情倾尽，登科场临关。众生三五百，郁郁入书门。
女儿伫默声，帕巾掩泪啼。泪落泉如泻，晻晻心日暝。虽隔二三里，摧藏马悲鸣。期子升龙旌，待君归凤迎。
……
一去二十载，书信去不回。国事飘摇尽，气数命堪折。烽火征三月，娥女收信还：
忆尔苦披征笔城木无为繁依辜旧 寄
念今作破发墨藩过告任闹稀负去 琴
琴难枷帐行难直晓弗小都村佳登 娥
声逃下中军抒动月把宦王里卿科
泪无俘虏安胸山风泪远落渔许离
悲可豚不社意河旌襟迁尾儿空别
推归具去稷气桥摇还留榜郎铭意
女儿识笔踪，旧墨生新愁。知信男儿意，为落满泪巾。别去千万里，柔情为孰吟？
“春时织素锦，夏至纤蚕襟，秋来凤琴鸣，冬去悲念诗。诗信何所寄，心中多苦悲。君既许千金，何意空留闺？守节情不移，别去隔风雨。独身留空房，梦中见逢君。鸡鸣起弦琴，夜夜思不息。不求君携金，期归为惟亲。常向佛门去，问君始归期。颜泪多凄凄，惶惶更忧君。”
……
春风送十载，女不辍信织。今昔话菩提，动念师情痴：
西问不城凤待日数 征
陵君见外箫君登年 还
城归当新兮归丘征 乡
下期年屋来时南战
盼为旧袅舞霓遥未
故几月袅四作那还
秋时圆烟方裳方乡
今将念托神，请仙代传情。纸墨缭几行，情梦萦凤鸾。
……
“黄沙彻夜里，铁骑踏梦来。本为铁血儿，今披辱牲孪。立名芳未起，又隔万里亲。时时为忆念，久久弗相忘。汝为丛中芷，吾为甘护荫。白芷香远届，荫林坚护馨。风雨动雷鸣，芳芷自是为。后隐皈佛门，弗愿忧心灵。恐负闺中期，莫敢寄相邻。常常为贺庆，每每焚香萦。”
……
昨夜观星雨，天斗百十星。料将为有遇，今果逢旧临。侧立庙口旁，持箒净尘零。遥观台前影，多娜姿珥巾。泪落闷声泣，知是故人婷。本意任去行，又闻小儿惊。携伴儿童子，已为他人妇。极竟悲中喜，幸汝有佳婿。盘龙丝生银，朱颜泻江溆。仍为心中意，任尔否姿靡。待尔别去兮，送目二三里。南天惊凤鸣，远袅惊风吟。欣而归释己，聊而记此行。
【甲辰年六月初三及初四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