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人生中一直伴随着的不可或缺的同行者。幼儿时,朋友是我们一起躲迷藏,一起滚泥巴的快乐玩伴;青年时,朋友是我们共同求知,探索生活的激情伙伴;中年时,朋友是我们安居乐业,谈论儿女的坚实搭档;暮年时,朋友是我们感怀往事,安享晚年的不弃至交。它不断演变着不同的角色,发挥着不同的作用,但却从未离开过。
儿时夏季,我总是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不断打量着面前坐着的,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时而还会发出爽朗大笑的两位“爷爷”,一个年纪较大,头发稀疏发白的,身上挂着一件白背心,手上慵懒地摇着把草扇,另一个年纪较轻,穿着合身的、干净的白衬衫,手里端着杯茶瓶。爷爷和锦伯是忘年之交,一个七十三岁,一个五十岁,却奇迹般地相知相伴了几十个春夏秋冬。以前虽然不懂他们谈话内容的意义,随着年龄的增长,却能剥离还原出他们以前的岁月。
他们是一个村里出生的,从小就在一个谭里游过泳,一棵树上抓过鸟雀,一个田洞里翻老鼠。后来爷爷出外面求学了,寒暑假才回来一次,而锦伯总是在那个时候兴奋地跑到村外几十里的山口,双手撑着下巴,坐在石块上,静静地望着绵延的山路上,爷爷身影出现的方向。爷爷回来的夜晚,他们总是躺在田边的稻草杆堆上,仰望着浩瀚的星空,听着爷爷诉说外面精彩的世界,憧憬着未来。当锦伯长大后,同样出外面求学,却分隔在两个更加遥远的地方,可是依然阻挡不了他们的友情。期间,他们夜里总顶着昏黄的灯光,时而望着窗外蝉鸣的黑夜,时而疾笔写下他们的生活和感想,就这样不断地相互通信,相互探讨,相互激励。即使分隔两地,心却连在一起。之后爷爷分配回县城里工作,而锦伯却回到了村里教书。爷爷工作待遇更好,时常在周末的时候,他会买上几味小菜,半壶小酒搭车回到村里和锦伯畅谈,亦或爷爷工作不顺心的时候,总是会约上锦伯一同去登山远足,在挥洒着汗水的同时,舍去的还有心中的郁闷。锦伯与妻子闹矛盾的时候,陪伴他发泄呐喊的同样是爷爷。就这样他们相知相伴,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时间依然分隔不开他们连接的心。
如今爷爷已经去世了,每当想起他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和锦伯的友情。想起在爷爷即将火化的那一天,他撑着棺材的边,老泪纵横,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哭声。想起每当爷爷的忌日时,他总是会带上一壶老酒,坐在爷爷的坟前说说话,脸上的神情,仿佛爷爷还在他身边。想起爷爷走后,每次他到家门口的时候,依然不自觉地喊出爷爷的名字,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笑。
今年十月末,我们到锦伯家拜访,家里依然是干净整齐,锦伯他依然是那么爽朗,那么健谈。但是家里唯一有变化的是,书桌上竟然多了一个木质相框,放在里面的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在锦伯家门前的一颗大银杏树前,二十多岁的他和爷爷灿烂地笑着,勾肩搭背紧站在一起,那时正值青春年华。而今已是深秋,门前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秋风一吹叶子随风而动,就像蝴蝶在翩翩起舞,那落满一地的叶子,又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床金色的地毯,煞是好看。